程玏忍不住回头看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师兄,对方却并未给出回应。
程玏有点尴尬,拿出手机来想要定位打车,还没等定位到正确的位置,身边的窄门里又传来一声响声。
这一声响和之前的那一声并不同,之前的那一声好像只是东西没放好不小心掉下来的声音,而这一次好像是有人通过巨大的动作将物品拨下来了。
程玏犹疑地看着门,又转头去看辛暗声,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师兄,你家杂物间里东西好像倒了。”
他并不知道门内什么格局,只是猜测是存放杂物的。
但辛暗声并未理会,他依旧是站立在逐渐浓郁的黑夜里,犹如暗夜里的一座塔,无声无息。
伴随着声音的消失,门里似乎有人在挣扎低吟,程玏几乎听不清这极为微弱的声音,他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地分辨。
周遭的环境很安静,而这门也并不隔音,程玏逐渐听清门里有一个人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很焦虑不安和害怕。
程玏再也忍不住,甚至都没去看辛暗声,直接将门推开,玄关口暖黄的灯投射进来,他清晰地看到这个小小的房间的尽头蜷缩着一个人。
程玏摸索着开关,一边打开手机的手电,寻找声音的来源。
刺眼的白色光线很快就找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嘴上贴着胶布,手被反绑在身后,脖子那里被一根细钢索捆住绑在身后的窗户上,这使得她没办法大声呼救,只能尽可能在不伤害到喉咙的情况下发出微弱的声音。
程玏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苏西亭头发散开,满脸泪痕,脖子被勒出血,瘫坐在地上,只能够尽量仰头减少与钢索的摩擦。
程玏来不及想苏西亭为何会被绑了困在这里,他迅速回身关上门并反锁住,确认辛暗声一时半会进不来才帮苏西亭松绑。
“快走,快走,他不是好人他要杀人!”苏西亭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抖,整个人止不住哆嗦,她的双手忍不住揪住程玏的衣领,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处于极大的惊惧中,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将程玏的衣领拉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程玏只好顺势将身体弯下去,他的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血腥气,垂下眼睛去看,只见到脖子那里被勒破皮的地方正往外溢出血丝。
这红色落在眼睛里实在是很刺眼,程玏只好用袖子包住手捂住她的伤口,一边安抚着她的情绪:“别怕别怕,暂时不会有人进来的。”
他的另一只手缓慢而有节奏的轻拍着她的背,苏西亭的眼睛愣愣地盯着被锁住的门,理智慢慢回笼。
等到她情绪安定下来,黑暗的房间里又陷入极致又绝望的安静,程玏默默松开捂住她伤口的手,语气满含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你了。”
苏西亭想着白天那个招呼她上车笑意温润的青年。又想起他蛮横地将她捆起来时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件死物一样,几乎不能想象是同一个人。
辛暗声身高极高,拽着她的头发往前拖的时候,苏西亭忍不住仰视他山一样的身躯,那种从背影里散发出来的杀意与冷冽,再他用钢索勒住她脖子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他想杀人灭口。
苏西亭的身体忍不住又哆嗦起来,尤其是想到现在他们是瓮中之鳖无法逃脱时,眼眶里忍不住溢满了泪水。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我们怎么办怎么跑!”她的情绪又激动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往后缩着,甚至开始扒拉窗户,做出往下跳的动作。
人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能爆发出平时没有的力量,程玏死死地抱住苏西亭的腰阻止她的动作,在她耳边不断地承诺:“我一定会让你活着出去的,我一定会!”
尽管苏西亭此时因为情绪的失控挣扎的力气极大,但是男孩和女孩的体能终究是有差距,苏西亭很快就筋疲力竭无力挣扎,她仰躺在程玏的怀里,心脏在胸腔里剧烈的跳动,却溢满了绝望。
见苏西亭平静下来,程玏将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向自己,黑夜里只有手机的手电筒发出的微弱灯光,但他的眼睛却比那唯一的一点光还要亮。
程玏眼神坚定,双手握住苏西亭瘦弱的肩,话语中的坚定不容置喙:“我们一定能逃出去的。”
他的话语坚决,尽管他们此刻处于全然的劣势与被动,但是苏西亭却莫名的被他话中的坚定感染,心里开始燃起一丝希望。
她忍不住往前抱住程玏,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声音呜咽:“我们俩都要活着回家。”
虽然程玏眼疾手快的反锁了门,暂时遏制住了辛暗声进来的脚步,但是同时也将他们的后路断绝了,而辛暗声见他们无处可逃,始终没有现身施加压力。
门内门外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程玏能够感觉到辛暗声就在门外,他身上那种如冬夜灯塔一样孤寂又冷漠的气息,穿过并不牢固的门渗透进来。
早就没有信号的手机此时电量也很微弱,程玏迫不得已关闭了手机手电筒,狭小的杂物间内陷入绝对无光的黑暗,而黑暗带来的就是被无限扩大的寂静。
他们都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心跳,在极致安静的环境下,几乎在房间里砸出了回音。
好半天苏西亭才开口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程玏闻言脸上露出愧疚的表情,他开始庆幸现在苏西亭无法看清他脸上难堪的样子。
“我原来以为他是学校的前辈,但现在看来是被骗了,我也不知道他是谁。”程玏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苏西亭默了默,正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辛暗声低哑具有磁性的声音:“我没有骗你。”
程玏的心脏又像是被人捏住了,惊惧地在黑暗中看向门的位置,嘴里质问道:“你骗我说是学校的学长,把我骗到这里还绑架了苏西亭,你到底要干什么!”
门外陷入了沉默,辛暗声顿了一会才开口道:“关于我的身份,我没有骗你。”
骗不骗的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自己已经被关在这里没办法跑,程玏悄悄抹去门锁那里捏住把手不让辛暗声破门而入,嘴里质问不停:“那你为什么要把苏西亭绑架了关在这里?”
门外的辛暗声在暖黄的灯光里静默地站立在门口,他的眼神落在门把手上,眼底泛出一丝奇异的温柔。
然而他虽然表情温柔,嘴里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插进程玏满是愧疚的心:“是你坚持让她上车的,不是吗?”
不是吗?
辛暗声的声音很温柔,似乎在耐心地安抚某个人,然而这三个字却像最尖利的刺一样扎进程玏的心里。
是他,是他坚持让苏西亭上车的,是他连累了苏西亭。
苏西亭的姐姐已经去世了,如果苏西亭再出什么事,这对于她的父母将是致命的打击,尤其是她的母亲,那个命苦的女人。
一个家庭是不能承受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的。
程玏原本义正言辞的气势被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压了下去,此时他的心被愧疚淹没,几乎有了窒息的感觉。
苏西亭感受到了程玏的情绪变化,虽然她确实遭受无妄之灾,但此时最要紧的是逃命,而不是自责。
她慢慢地走到程玏身边,跟他一起按住门把手,在他耳边说:“不是说好要一起逃出去的吗?以前那么多次险境我们都经历过了,这次一定也可以的。”
女孩子带有清香的呼吸落在他耳边,程玏的耳朵顿时就烧起来,满心的愧疚被压抑不住的激动取代,他想他此刻一定满面通红,幸好暗夜无光,遮住他的害羞。
“嗯,我们要坚持到泠音找到我们。”
他们在门内的声音很小,但是门却极不隔音,他们的耳语悉数落在了辛暗声的耳朵里,尽管是在商量如何逃出去,听在他的耳朵里就像是情人的耳语一般。
辛暗声脸上的温柔悉数褪去,换上冷酷漠然的神情,程玏敏锐地感应到门外蹲守的人的变化。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量冲开,他和苏西亭被这力量惯倒在地上,抬眼看去只看到单薄的门被辛暗声踹出一个洞来,门把手颤巍巍地挂在门上,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门外那人身高极高,宽肩长腿,一看就是一个俊美无俦的人,但此时程玏只从这人身上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他的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