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地看着平日里聪明伶俐此时却犯傻的少女,泠音生出了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怅然来。
她们躲在亭子里品茗吃茶娱乐嬉闹好不惬意,寂静的天地间只回荡着几个女孩子的笑闹声,但是在这清脆欢快的笑闹声中小秋听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动静。
她放下茶杯,循着那丝动静往外看去,冷风很快就从缝隙里钻进来,最先感受到的时泠音,她看着往外探头看去的小秋问她:“小秋你怎么了?外面天寒地冻的还不快把帘子放下。”
小秋回过头来看她,额前的发丝上已经沾满了雪花,睫毛上也是雪鼻子红红的说:“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呼救。”
桃儿也凑过来往外看了看,眼神里满是疑惑:“这冰天雪地的,不在家好好过年跑出来做什么。”
“你一定是听错了。”桃儿很快得出结论来。
小秋还是坚持着听了一会然而却什么也没听到,刚刚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的错觉,她放下帘子就要转身,却忽然听到一声几乎是哀嚎的叫声。
这一下不光是小秋听到了,其他人也听到了,那声音像是被人用刀子利刃刺下后发出的惨叫,格外凄厉渗人。
小秋一把掀开帘子就往外走,嘴里还不停地说:“有人!在那!”
桃儿眼尖,一下子就看到斜坡下雪地里伏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她回头向阿媖说道:“表小姐您待在这儿别乱走,我去和小秋看看就来。”
泠音也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还没迈脚就听到小秋叫她帮忙的喊叫。
几人七手八脚的将那个身影搬到了暖亭,只见那是一个至多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孩,穿着单薄的还露出棉絮的破洞的薄袄,下身的裤子是甚至是单薄的不加任何夹层的夏布,光脚穿着一双鞋子,露出来的脚踝和手都冻得青紫。
撩开她凌乱敷面的头发,露出一张被冻得双眼紧闭,嘴唇发紫的脸来。
阿媖吩咐桃儿将她的兔毛大氅铺在地上,将人放上去,又拿起自己身上来时穿的那件斗篷盖在她身上,让小秋打开食盒拿出材料煎了一碗热热的红枣桂圆汤给女孩灌了下去。
一番七手八脚的操作,女孩还没醒,她们几人倒是都出了一层薄汗。
不知过了多久,泠音忍不住替那女孩理了理额前散落的头发,一股暖意就窜入到女孩子的身体里,她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看到的是横梁灰瓦的尖顶。
身下是温热柔软的皮毛,身上是一件碧水青的厚实斗篷,亭子里暖意融融,几乎是春天般的温暖。
她还没有缓过神来,眼睛迷茫地四顾了下,看见两个穿着杏粉色短襟厚袄梳着双环髻的女孩,一个稍年长些身着碧色比甲马面裙精致美丽绝伦的女子坐在桌边,身边是一个穿着白色青边衣裙,双丫髻清秀伶俐的女孩。
那美的像仙人的女子见她醒了,眼神里的紧张明显褪去,柔声问她:“你终于醒了,可还冷吗?”
稻生这才反应过来正是眼前的几人救了自己,她赶忙从地上起来,原本被冻僵的四肢此时也行动自如。
她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发出沉闷的声响:“谢谢小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阿媖给桃儿使了个颜色,桃儿领会连忙将她扶起来,这才问道:“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倒是你,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会在这山林间行走?”
她不问还好,这一问稻生脸上的感激激动之情全部褪去,浓浓的凄苦与绝望爬上她的脸颊,眼睛里很快就布满了泪水。
这个模样一看就是有隐情,阿媖不愿意多掺和,赶紧说道:“要是有不便告知的原因就当我没问过。你家住在哪里,我吩咐人送你回去。”
稻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看着阿媖的样貌穿着她身边的丫鬟陈设,知道她身份肯定不凡,她咬了咬嘴唇,将眼睛里的眼泪逼下,一副豁出去的表情。
如今自己已是穷途末路,不如放手一搏。
她又伏下磕了几个头,再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经青紫一片了:“小女冒犯,求小姐为小女做主!”
泠音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样身怀冤屈求助他人的戏码她在戏文里见过很多次了,却没想到这一次竟然真的让自己碰上了。
阿媖连忙将她扶起,面上有些为难之色:“我不过是来此地游玩的旅人罢了,若你真有冤屈,还是去官府登告为好。”
稻生没有起来而是腰背停止的跪在地上,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小女不敢麻烦小姐太多,只是如今大雪道路难行,若要去求告恐怕会冻死在路边,只是小女的母亲与幼弟真的是不能再等了。”
她又深深地俯下去:“求小姐救我母亲和弟弟!”
她纵使是跪着腰也没有塌下去,而是像一棵翠竹直挺挺的,透出不屈不挠的坚韧来。
阿媖下意识地看了看泠音,发现她正好也看着自己,只那一眼便不用多言,她将女孩扶起来,问道:“你有何冤屈不妨说一说,或许我能略尽绵薄之力。”
她清晰地听到泠音松了口气,心里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那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她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