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后来呢?他的病好了没有?”程玏听到男主角生病后焦急不已,竟是先要问起结局来。
骆驰也很想知道,但是他想起来玉璋说过解昇是她的夫君,那想必解昇最后一定是好起来了。
玉璋被人打断却并不生气,她讲到了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整张脸褪去那种哀怨呆板的神情,变得明媚起来。
“他啊,后来好起来了,然后我们就成亲啦。”
解昇好的很慢,一场病足足的拖了两个月,等到终于可以见风的时候,夏天都快过完了。
玉璋见天的就往这里跑,每次来都必然带着药材与点心,来了之后帮着解母做些家务,也不在多言。她似乎只有对着解昇的时候话才多,在旁人眼中依旧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
解昇能够出门走动之后,也只能坐在院子里的树下看书,他病的久了人瘦了很多,玉璋看在眼里心疼不已,转天来的时候就提着两大扇排骨来了。
还没走到近处,就看到解家的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姑娘,提着一个篮子与解母说话。
那姑娘是侧身,玉璋看不太清她的容貌,只窥见她娴静美好的侧脸,温婉羞涩地笑着。
她从手里的篮子里拿出一把嫩黄的花来,指尖青葱如玉,站在那里就像是画一样。
玉璋原本轻快的步伐慢了下来,她看着那姑娘手里那一把清新可人的小花,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拎都拎不动的排骨,沉思了半晌,等那姑娘走远了才近前去将排骨给了解母。
她没有进门,而是转身回了楚腰阁,带着满腔烦躁的心情,郁闷地趴在临湖的回廊亭边上看着湖里的游鱼。
她往里扔着石子,那些鱼散开又聚拢,迎着荡漾的水纹,模糊了走近的一个人影。
莫欢姐姐。
玉璋站起身来,略有些局促地低着头。
她和莫欢实在是不熟,且她虽然时常去江淮王府府宴,却并没有嫁出去,阁中已是流言四起。
她不会在背后妄议他人,却仍旧有一种做了亏心事被人逮到的心虚。
你叫玉璋。
是。
昔年玉璋犯倔要回家,和赖妈妈对峙许久的事情,莫欢也听说过。
她问完之后许久也没有说话,玉璋如坐针毡,想要借口离开,却听到面前的美人有些哀伤的语气。
我要嫁人了。
玉璋有点错愕地抬起头,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专门和她说。
是王爷吗。
不是他,还能有谁呢。
如此,便恭喜姐姐了。她是真心实意的为莫欢感到高兴,在这样的乱世,莫欢这样的美人,想来也只有权贵才能护住她。
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给人做妾罢了。
江淮王很是冷落了她一阵,似乎要锉挫她的傲气,最终也是她服输了,答允了侍妾之位。
做妾,是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最好的出路了。
她们本就是赖妈妈养大用来赚钱的工具,好一点的年少的时候就能被看上给人做妾,差一点的便只能虚有才名,行娼妓之实。
给人做妾,也是我们最好的结果了。
玉璋如此说着,自己也哀伤起来,自己这样的身份,怕是与解昇永远都不可能了。
她在看到那个姑娘的一刹那原本就已经放弃,但是到现在回想起来,心里却依旧是涌上极大的不甘来。
那种不甘过后便是极为汹涌的痛意,她在那澎湃的心痛间迷迷糊糊地想。
若是自己不认识解昇该多好啊,至少现在她不会感受到如此强烈的绝望情绪。
是赖妈妈让你来的吗。
她的头脑奇异的清明起来,敏锐地察觉到了莫欢突然靠近的来意。
莫欢没有作答,但是玉璋却已经明白了,解昇家世清贫,虽然已有才名,但赖妈妈是商人,绝不会同意的。
她颓然地闭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再开口喉头已经发紧。
我不会再见他了。
她转身就走,背影里露出一种悲凉来,其实,原本也是不可能。
莫欢出嫁的时候,已经是中秋了。
正好一年的时间。
楚腰阁里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赖妈妈像是自己嫁女儿一般穿上了大红色的喜服,还簪了一朵鲜艳的牡丹花在脑后,涂脂抹粉地坐在莫欢身边讲着好话。
莫欢的房间里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彩头,入眼都是一片极为夺目的红色,除了她自己身上。
她穿着水红色的衣服,头上的珠钗除了比平日里稍微隆重一点,几乎看不出来是要嫁人的模样。她还是那副样子,看不出喜怒,只是眼神偶尔划过面容沉静的玉璋时,有一点难以分辨的歉疚。
莫欢出阁的时候,只拉了玉璋一个人,偷偷地塞给了她一个钱袋,玉璋掂了掂,重量不轻。
姐姐,你这是。
莫欢露出了玉璋从她脸上见到的第一个笑容,她的眼神也不再那么冷漠,反而是颇有些怜惜羡慕的看着她。
我们这样身份的人从来做事都由不得自己做主,但我希望你能为自己做一回主,也当是了却我的心愿。
卑从骨中生,半点不由人。
莫欢是黄昏时候出的门,她只是妾室,没有真正的家人,几个感情要好的姑娘和赖妈妈都只能扶着楚腰阁的大门,看着那一顶小小的轿子被人抬着往安平胡同里去。
那轿子小小的,天色是昏黄的,几个轿夫手脚麻利地抬着往前去,晃动间轿子的帘子被吹起,露出莫欢无悲无喜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