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入夜了,程家在经历一场敞开心扉的交流后,那种久违的和睦的气氛终于回到了房子里,程玏好好的哭了一场,回到房间之后连手机也么看就倒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泠音坐在黑暗里,她依旧是坐在那个能够转圈的电脑椅子上,但她今天没有看任何的节目,她只是坐在程玏的床边,一动也不动地看着他。
她似乎是受不了这无人共享的黑夜,按开了程玏床头柔和微弱的床头灯,从暖黄色的灯光下打量程玏。
泠音算了算自己与程玏相处的时间,大概快一年了。
也就三百来天的日子,她好像过了很久,久到她最近经常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不仅仅是关于阿媖,也关于很多的其他人。
他们生老病死,一个一个的离去,变成一座座坟墓,只剩下她在世上,带着与他们无人知晓的回忆,安静地活着。
如此想了许多,泠音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想到几百年前的人和事。
也许是活腻了,她自嘲地想。
她忍不住抬手慢慢的抚摸程玏沉静的睡颜,眼睛里莫名的浮上无法散开的哀戚与怀念,她的眼睛里泛起盈盈的水光。
“阿媖,阿媖。”
她低低地叫了两声,那几个字像是细细的线一样,在缠绵悱恻的夜里,撩动人的心。
程玏在她抚摸自己的脸的时候就行了,最开始感受那只冰凉无骨的手在脸上游移的时候,他心里一阵起鸡皮疙瘩。
泠音从来都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
他忍不住睁开眼,入眼是一张略显哀戚的美人脸。
泠音目光盈盈,眉头微蹙,似乎并不惊讶程玏的醒来,而她也没有撤回那只还在抚摸的手,眼中是浓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阿媖是谁?”程玏坐起来,靠在床头,用超出以往任何时候的安静与沉稳问。
这是自从程珏之后,泠音第一次与别人提起阿媖,她眼前浮现出那张艳冠春华的美人脸,臻首娥眉,如月下仙娥。
“她是我的朋友。”
程玏心有所查,问道:“她是王小姐吗?”
泠音垂眉浅笑:“是。”
“你很想她。”程玏是肯定的语气,似乎能够察觉泠音心中所想。
泠音微微点头:“嗯,很想。”
“那王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好像以前也问过这样的问题。
泠音开始回想,越是想,那张脸越是生动,仿佛就在她眼前,“阿媖美若天仙,才华高绝,是江宁府有名的才女和美人。”
程玏听过这样的夸赞,他想听泠音心中的阿媖是什么样的。
泠音愣住了,似乎没想到程玏会这样问,但她也需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阿媖对她来说,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想起那个站在寒山寺门口台阶上对她说女子本该同男人一样出堂入仕的人,她兴奋对着泠音说着她对于几百年后的世界的畅享,她想起那个在公堂上将那些含糊不清的话一句一句反驳回去的人,她又想起那个病入膏肓,披头散发跪在床上对她恳求的人。
哪一个是她,好像哪个都是她。
泠音思考了很久,最终才说道:“她是给予我真正生命意义的人。”
程玏在心中思考这句话的意思,给予生命的意义,似乎并不是朋友能够做到的,他开始很好奇这个王小姐究竟和泠音有过怎样的过往,泠音却从尘封已久的往事中抽离出来。
她收了罕见悲伤与怀念的神情,看着程玏的脸,莫名的感叹道:“你好像长大了一点。”
程玏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与肩膀:“好像是长高了一点。”
泠音也点头:“不只是长高了,也长大了。”
程玏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又想起当初初见泠音的时候泠音信誓旦旦的说要培养他为一个真正的君子,不免心怀期待地说:“我是不是有点接近你心中君子的样子了。”
泠音看着他满怀期待的眼神,脸色变得更加温柔,说道:“你嫉恶如仇,乐于助人,知错能改,并且有包容他人缺点的同理心。除了学识上还有所欠缺,确实有点君子的品德了。”
听她这样说程玏顿时眉开眼笑起来,正要追问泠音关于王小姐的事情,却被泠音岔开了话题。
“很晚了,快睡吧。”
于是在这罕见的温柔中程玏被成功的带偏,带着满肚子的疑惑被泠音按下睡下了。
当晚发生的事情仿佛只是程玏的梦境,除了他和母亲的关系确实有所缓和之外,泠音依旧是每天对他横眉冷对的,搞得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是这件事情很快就被程玏抛之脑后,因为学校趁着期中考试之后的空挡,宣布要开始举办运动会了。
程玏兴致缺缺,他除了在各种游戏里锻炼外,对于现实自己□□的锻炼没有任何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