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驰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去酒吧的时候,也是像程玏那样被众人架在火堆上起哄,他搬出和程玏一样的理由,勇哥并没有信,反而是拍着他的肩膀说。
要是真的不行了,他亲自送他去医院。
骆驰明白了,于是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灌。也许是真的天生酒量好,喝了几瓶后居然没有倒下,但他在恍惚间看到的不是众人对于新人酒量的敬佩,而是一种狼看见羊,或者是羊看到被狼抓住的同类的幸存的兴奋。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善良多温和的人,但是他今天看到被黄毛逼迫的程玏,就好像看到了当初被勇哥逼迫的自己。
“你以后还是好好上课吧,你和我们都不是一路人。”
程玏莫名其妙,不是说的好好的吗,怎么又突然劝他回头是岸。
“你说了不算,得勇哥说了才算。”程玏想到拿勇哥来压他。
骆驰嗤笑了一声:“你以为你真的就加入逢夜了吗?你还在上学,把你拉下水有很多的麻烦的。”
说完他还指了指自己,“只有我这样的不良问题少年才不会主动去招惹麻烦。”
骆驰说的麻烦有很多种,其中最大的就是警察。
程玏如果和他们混的久了,他的家人迟早发现,而且他还是未成年,到时候就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发生。
“所以我那天,血白放了?”程玏的伤口到现在还没好呢,他当时也是绞尽了脑汁才将妈妈骗过去。
“嗯,白放了。你不过是他一时兴起的消遣罢了。”
只是一时的消遣。
程玏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愤怒,他的脸涨的通红,胸口也在不住的起伏,似乎气得不轻。
骆驰趁热打铁:“所以你还是回去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吧,这不是你能应付的事情。”
程玏还是不死心,他举手发誓:“我保证不会让我爸妈发现的。”
骆驰更奇怪了:“你有父有母,看你的样子家庭条件也还不错,听你谈吐,学习成绩应该也还可以,怎么就一根筋呢?”
程玏低下头,他确实有理由,但是他不想对他说。
骆驰自己就是青春叛逆走过来的,很了解程玏的心态:“要么你就是小说动漫看多了,要么,”
“就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被人欺负,现在不想受欺负了索性就直接接入,让别人不敢欺负你。”
程玏被看穿,登时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见被自己猜中,骆驰心里好笑,居然真的是为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要放弃自己安稳的生活。
程玏别过脸不再看他,他觉得骆驰眼中的每一寸地方都充满了对他的嘲笑。
然而骆驰此时并没有要嘲笑他的意思,反而是端正了语气说:“我知道被人欺负的感受很难过,但是,你不能因为曾经遭受过暴力,就变成施暴的一方。”
“这不就相当于自己背叛自己了吗?”
程玏知道骆驰没有念完高中,他此时口中说出一番这么有感触的话简直让程玏刮目相看,他不由得问他:“那你呢?你为什么加入?”
骆驰给了他一个白眼,似乎在说明知故问:“当然是因为曾经被人欺负过啊。”
程玏无语了:“你刚刚不还说不要变成施暴的一方吗?”
程玏是看到过骆驰逼学生钱的。
骆驰没有喝酒,程玏却觉得他醉了,因为他眼里泛起幽幽的光。
“所以我很后悔啊。”
“但我没有回头路走了,你不同,趁现在还来得及,快点把自己的生活拨回正轨吧。”
骆驰也不知道劝动了程玏没有,他只将自己的一番肺腑之言说了出来,想不想得通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程玏站在家楼下,对着已经调转车头准备回去的骆驰说:“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骆驰没有回他,只给他留下了一溜的尾气便扬长而去了。
程玏看了看手中还没有喝完的果汁,又看着骆驰远去的背影,眼里泛起一种委屈的疑惑,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
他真的在摧毁自己原本美好的生活吗?
他站在路灯下想了半天也没想通,索性一口将果汁喝完扔到垃圾桶里就转身上楼了。
程玏的家位于一片还没有拆迁的老式居民区里,家家户户都是独栋的小楼,虽然政府早就说要拆迁,但是这里的居民都舍不得自己的独栋小别墅。
他拿出钥匙开门,刚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杀气。
他几乎立刻就知道这股杀气是从泠音的眼睛里散发出来的,他先是疑惑这个乐器精怎么最近没有形影不离的监视他了,再然后一抬头心就跌倒了谷底。
他的父母都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身边还坐着一个不速之客,裴江脩。
他身边坐着怒目而视的泠音。
然后程玏就察觉到杀气的来源不是来自于乐器精,而是他的母亲。
程妈看着程玏,她的脸上有客厅顶灯投下来的光。
她面沉如水,在白晃晃的灯光下穿着白色衣服的她看上去就好像地府的白无常一般,而她的身边坐着他一贯穿着黑色短袖的爸爸。
黑白无常到齐了。
死期将近,他想。
妈妈没有先发火,反倒是父亲开了口:“你去哪儿了?”
程玏缥缈的眼光越过正襟危坐的裴江脩,看向了他背后因为通风而打开的窗户,他想,要跑多快才可以不被拦下。
但他当然不可能跑得了,于是他只能坐下来,看着他们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