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嫱听他讲起昔年往事,难免被触动到伤心处,不一会儿便抽泣不止。陆阳修见她动容,也紧着说道:
“嫱儿,你真觉得会是我做下了那些事,真的是我抛弃你吗。当初都是父亲逼迫我,我无奈之下才一时干了错事。
你失踪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父亲的安排,我没有哪天不想找你回来,我没有哪天不后悔……”
“嫱儿,你我之间有这么多年的情谊,我怎会说舍下就舍下呢……”
“是啊,你怎会说舍下就舍下呢……”
高嫱在哭泣之余揩好了泪水,奋力地拽回了被他牵住的衣摆。
“你怎会说舍下就舍下,这话不该来对我说,而该对你自己说!这么多年的情谊,你怎能说舍下就舍下!没有谁比你的仕途重要!没有谁比你自己重要!”
“我高嫱真是看透了你了!我被你伤透了心,早就不会再对你有何指望了!我逃亡在外的时候,你还紧着派人搜查我,赶着对别家下聘礼,散布消息说我已经死了……”
“陆阳修,你多无辜啊……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父亲指使的,你真是清清白白,你是三岁孩童吗?所有的事还得别人来帮你善后?你以为我高嫱会觉得这其间没有你的主意?”
“若不是我设法投身于扶天阁,为自己争取来了一条活路,只怕我早就在你陆家手上死了千百回了!今夜我就是特地来要你的命的,我特地嘱咐他们了,要留着你的狗命让我来解决!”
高嫱愤慨之余早已寻好了佩刀。同行的人知道她无甚武功,因而早就拿刀剑架在了陆阳修的脖颈上,只怕他挣扎得过于厉害。
陆阳修见她眼中杀意尽显,惊恐之余仍想再说些什么时,高嫱的刀早已从头落下。
她以往并不干杀人的事,一刀砍下后只怕他不能断气,因此还连续补了数刀。
温热的鲜血四溅出来脏污了她鱼白色的衣衫。
高嫱数不清自己连砍带刺地下了多少刀,每一刀都只是为了泄愤。直到她筋疲力尽后,陆阳修早无了气息。
同行的人见她的动作停了,才啧啧感慨道:“高娘子,你下手还真是狠呐,那好歹可是你夫君……”
“我的事情无需你管!”
高嫱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的脸上还沾着陆阳修殷红的鲜血,在冷月之下宛若夺命的鬼煞。
尽管凶狠,但同行的毕竟皆是武林人士,早习惯了这血雨腥风的阵仗。领头的男子收回佩刀的同时冷静对她交代道:
“今晚的事情已经办妥,高娘子你的私仇也得报了。我等就先告辞,高娘子请自便吧。”
“你们来去如风,自然自在,是想丢下我一个人给你们背锅吗?”高嫱反问一句。
“至少得安稳把我送到明照坊才算合情理吧,卫临大人。你们怕不是忘了我还住在沈婳伊的商铺那儿,是想断了我这条线吗?”
领头的卫临见她言至于此,也知道她是个不好轻易糊弄的女人。他略觉麻烦得应承道:
“那高娘子还是稍微收拾一下同我们走吧。一身血迹,走在街上岂不招摇。”
高嫱冷冷扫了他们一眼,等她从容脱下最外层的衣衫后,里面的衣物尚且干净。她简单收拾了一番面容后,一行人很快便离开了陆府。
他们在京城内一应皆有人接应,只要行动低调,隐匿其间本是方便事。等高嫱靠近沈婳伊开设的锦绣楼后,同行的人早已经告辞了。
她走前特地虚掩好了后门,此刻夜深人静,悄悄回房想也无人会留意。
待高嫱摸着黑回到自己的房间时,一路上平稳安静。她寻出敲火石欲点亮房中的灯盏,敲火石的声音才落下没多久,黑暗的房中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嫱?”
高嫱打了个激灵,但手中仍是从容不迫地点好了灯盏。她在黑暗中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后,一颗心平稳地落了地: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在我房中枯坐着干什么。”
“我一个人睡不着啊,小嫱……”
金明歌叹下口气来,敲着手中的竹杖想要靠近她:“你今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房。”
“我帮陈夫人核对了下库房里的衣料,这批料子是新来的,核对得久了些。”
“小嫱,你又想瞒我。”
金明歌的口中隐有娇嗔:“你别以为你有事情可以瞒得了我,你肯定没去库房。”
她走到她身旁时收起了竹杖,在摸到她的手臂后安心地展颜笑了起来。她贴近她身侧时几乎是狡黠地说了一句:
“你身上有血腥气还没散去呢,你今晚是不是去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