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好好一路无话地跟着她,一番观察下来也看出了若岚这位女弟子虽然年岁不大,行为举止也颇有些小女儿的淘气,但做事却极为利索稳妥。
进了后院后,若岚很快便给她腾出了个舒适的住处,后续一应的饭食以及热水一类的事情,也在她寥寥几句话中安排妥当了。
王好好进了屋子后并没有旁事要忙。她喊住若岚,招手示意她凑近上前道:“你这疤痕是什么时候添的?”
“前年入秋的时候吧。”若岚见她唤她,索性搬了张小木凳坐在了王好好身旁,对着她把脸凑了上去。
王好好看她行为举止并不娇羞扭捏,便没同她多讲究虚礼。她伸手抚摸上她的遍布疤痕的左脸查看伤痕深浅,一边幽幽叹息道:
“是谁竟下这般重的手,把伤痕刺得这样深。”
“天宫派的掌门呗。他记恨我呢,恨不得都把我剥骨抽筋了,何况在我脸上刺些伤呀。”若岚撇嘴嘟囔起来。
“你犯了什么事,让他居然这样对你?”
“我把他儿子的命根子一刀砍了。”
若岚漫不经心地从嘴里飘出了这句惊人之语,让一向稳重的王好好也不由吃了一惊。若岚看出了她的惊异,淡定自若地跟她解释着:
“他儿子就是个色棍,私下里可不正经。我杜若岚虽然父母早亡,但全家可都是家底清白的武籍人士。我十岁被亲戚带进天宫派习武,在门派里一直本本分分的。
但那个老不死教养出来的儿子,在我十四岁时就总骚扰我,嘴上惯说些污言秽语。我十六岁那年他更是想直接强迫于我。我忍不了了,索性设计把他钓出来,一刀切了他那玩意儿……”
王好好被她的过往惊得倒抽了口凉气,可杜若岚语调轻快,脸上波澜不惊地仿佛在说旁人的故事:
“我切了他儿子的命根子后,那老不死恨死我了,不但把我关进牢里折磨我,还毁了我的脸。我在天宫派的亲戚舍不得我受罪,这才偷偷放了我。
我一路逃命逃到了顺天府,本想着顺天府在天子脚下治安森严,我在这儿好歹能安全些。”
“是我杜若岚命大,虽没及时找到官老爷替我做主,但好歹碰见了掌门。她胆子可大,居然敢在天宫派眼皮子底下把我掩护起来,我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天宫派掌门之后有再派人为难你吗?”
“没有。我也好奇着呢,但那老不死确实没有再派人来了。也许他是忌惮顺天府在天子脚下,他不好在官老爷底下闹太大,又或者是他以为我已经重伤丧命了,就没有再追究了……”
王好好很是沉重地叹了口气:“这帮心思恶毒的人。他们可千万别让我碰见,若是让我碰上机会给他们瞧病,我非得把他们治死了不可。”
“堂主姐姐,你们行医救人的,居然会有想把人医死的时候吗?”
“都说医者仁心,救人也得不论好坏之分。可我一向不服这事儿,我师父说这是我太年轻才如此草莽。我心里不平,但面上从没跟他争论过这些,想来是我很不听劝。”
王好好的话正中了杜若岚下怀,让她一下子胡嘴没边了起来:“为什么要听劝啊,我觉得很好啊。尽力救好人,坏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话本子里写到医者时总是说他们什么人都救,大坏蛋也救。而那些恶人一旦被救了就会洗心革面,我每次看这些路数就觉得假得要死……”
“反正我杜若岚从不信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的鬼话,我只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就如同那个老不死的儿子吧,就算给他命根子接上了,他往后真能改了好色的毛病不欺负人了吗?
我才不信呢,还不如切了省事。堂主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嫉恶如仇的人,掌门找你当掌门夫人才叫有眼光,要我我也喜欢你……”
“你在说什么胡话。”王好好听后只把柳眉一皱,心里被杜若岚这样直接了当的小女儿搅弄得很不平静。
“我跟你们掌门只是朋友,别乱扯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不爱听。”
杜若岚想来是个话极多的人,听见她不悦的情绪后也没止口,只自顾自在那儿喋喋不休:
“也是,掌门这个呆瓜呀,心里装着别人,身边放着这样好的女娘也不多看看。掌门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她心里喜欢着小白兔。
你看她往屋里添置的那些东西,她放在身边的美人木雕我也看了,生得那般小白兔的模样有什么好的。看着就好欺负,我一口就吞了……”
“你说什么?”王好好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杜若岚说喜好她这样嫉恶如仇的医者,但她却不知嫉恶如仇的医者,心里向来都是有脾气的。眼见这小姑娘说话愈发没边,王好好只觉得心里的脾气也随着她的无规矩放开了闸门。
她不知自己脑子如何转得那样快,一下子便把心中的火气转化成了主意,要来关住她的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