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云的话像一记软剑一样猛然扎进了赤红霄心里。她明白自己方才不过是在吹牛,她在绯云面前就算再如何能像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她的心里也依旧在乎。
这种来源于孩童时期被丢弃的恐慌其实并不会随着年岁增长而消失,这世上也许真有人不在乎,可至少像她们这样的人在乎。
她们在乎是否被人所爱,在乎是否会被人放弃。她们愿意拼尽全力去获得这些在旁人眼中理所当然的东西,只为求得片刻心安。一旦被夺走,便会撕心裂肺。
绯云继续哭泣着,“可我不是大人,现在也没本事靠自己活下去。我好想像小全弟弟一样,哪怕不用那么听话,哪怕胡闹一些,也有人疼我。这世上能有人不论我怎么任性,都愿意心疼我……”
赤红霄听她说得自己心里都难受了起来,甚至都不敢扭过头去直视绯云,只能胡乱安慰她:“没事,人长大了就会变厉害,到时候都会有人心疼的。”
“真的吗?只要长大了变厉害了,就会有人心疼了吗?”绯云被赤红霄胡诌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那一定有很多人心疼红霄姐姐吧,因为红霄姐姐看起来就很厉害。”
“咳咳……没有没有。”赤红霄发现自己根本安慰不了绯云,说的越多反而露自己的怯,只好随便敷衍了起来。
“小全弟弟受个小伤,李爷爷都还要记挂着帮他收着那铁钩,替他消灾求平安。我也好想自己受伤的时候,有人能这样在乎我。
有人会记挂着我受伤的时候其实很疼,有人能像李婶婶哄小全那样,对我说不哭了,那些伤口只要有人在乎,就不会疼了……”
绯云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赤红霄背着她扭过头的时候,居然发现自己也跟着哭了。
赤红霄擦去自己眼泪的时候心里一片诧异,但她的心似乎有自己的情感,根本不由她的理智所掌控。
她的心在听到那些话后拼命哭泣,一面哭泣,一面还要警告她,她那些已经结痂的伤口也需要人心疼和在乎。
不管她身怀怎样的本领,但这世上其实根本无人在意她是死是活。没有人在意她,那个唯一在意她的人,她只恨不得能飞到她身边去。
可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能肆意,就算变成了厉害的大人也做不到。赤红霄偷偷瞥了绯云一眼,她发现绯云早就已经注意到了自己的异样。
绯云看见她眼中的情绪后愣了好一会儿,很是平静地说道:
“今天我把铁钩给李婶婶的时候,李婶婶没放在心上,只说他们一家马上要搬进城里,今后再也不做捕鱼的行当了。小全今后也不再是渔家的子女,她让我把这铁钩自己解决了。”
“红霄姐姐,其实我们这儿的渔家还有一个说法,是我娘告诉我的。我也不知真假,她说把伤了小孩的这些铁具丢进火中消灾的时候可以许愿,许愿今后不再受伤,万事顺遂什么的,要不我们一起许愿吧。”
她们的跟前正好燃着一小团柴火,绯云说着便把包好的铁钩从衣襟里掏了出来。
赤红霄心下温暖之际也觉得有些窘况,她在她跟前其实根本装不了什么厉害的大人。绯云只要轻轻一望,就能察觉到她眼中的情绪。
她们好像都是被丢在角落里的人,自怜自伤之际居然一起哭了。而幼小的绯云认真起来居然比她还会察言观色,比她还显得成熟。
她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哭,反而转了话题来宽慰她。
赤红霄幽幽叹了口气,感叹这世上的孩子虽然小,但心窍其实跟大人一样通透。
是这世上的大人总以为自己多了才学与气力,就能在孩童面前逞威风。而她的在绯云跟前的威风还没逞上一会儿,就很快垮了台。
她静静看着绯云把那铁钩丢进火中。绯云双手合十,正低头许愿的时候,火堆中突然闪现出了耀眼的金光。
绯云被那金光吸引,很是新奇地对赤红霄喊道:
“红霄姐姐你快看!是不是我们许愿要成真了,这铁钩发出金光了!”
赤红霄的起伏的思绪被这金光吓得全都断了。她下意识飞身上前,用脚迅速地踹开了柴火,那团小火苗很快便熄灭在了沙地上。
赤红霄挡在绯云身前,默默看着那铁钩的金光在离火之后逐渐暗淡下来,几乎是有些慌张地敷衍道:
“生金光其实是大凶之兆,不吉利不吉利……今天日子不好,不适合许愿,要不我们改天许吧……”
绯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赤红霄找了别的借口,很快就把绯云支走了。生金光实在不是什么吉利的事情,让赤红霄无比清晰地想到了之前的事。
化金银遇火而生金光。那个看似只是普通的渔船所用的铁钩,是化金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