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娘看她两只手腕上已经空无一物,难免嘴碎了几句道:“咱们虽然不过是些平民百姓,比不得那些权贵全身都能穿金戴银,但就算一身的行头置办不起,身上有个一两件的金银首饰总是好办的吧?
大城哪怕没有京城繁华,可毕竟又不是穷乡僻壤,你全身上下本来就没剩几件金银首饰了,如今还又卖了一件,这样子出门在外,岂不难免要被人看轻了去。”
“张大娘你别担心,我耳朵上还剩一对金镶珍珠的葫芦耳环呢,也不是全无贵重首饰。”沈婳伊拖着耳垂旁的葫芦耳环,对着张大娘垂眸浅笑。
张大娘见她卖了金首饰都还一副甚是轻巧的模样,也不免撇了撇嘴道:
“你那郎君,也别怪我们这些个大娘嘴碎,我们怎么看他也不像是有本事能挣大钱的人。自己在镖局里担着那么辛苦的差事不算,过个年居然还得委屈自家娘子把首饰卖了才能过……”
“张大娘莫要这么说,是当下我们时局艰难才做这般权宜之计。”沈婳伊听了之后也没恼怒,只是做起了小女儿姿态,挽着张大娘的胳膊宛若同她撒娇一般。
“我们当初在河间府时,我夫君就是顶能做事的人。他迟早会做番大事,不能以眼下的情景来定论。张大娘切莫替我可惜,等之后我们赚多了银钱,还得多酬谢大娘在绣庄里照顾我呢……”
张大娘为人做事一向心直口快,方才一个没忍住,顺嘴就当着沈婳伊的面嫌弃起了她家夫君来。
话说完后她也自觉有些失言,正难为情的时候,见沈婳伊宛若小女儿一样冲她撒娇也不计较,她自然也找到了个台阶下。张大娘咳嗽了几声正色道:“罢了,既然眼下银子都用上了,你家可还有什么东西缺的没……”
二人还正在集市上商讨过年所需之物时,街上便冷不丁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沈娘子!”
沈婳伊一听这声音,吓得浑身都打了一个激灵。这声音她已经无比熟悉,她扭头往后看时,果然见杜义山此时带着随从上街来了。
沈婳伊当既就慌乱了起来,张大娘看出她抽身想找地方躲,忙抓住了她的手交代道:“你直走往右边拐,那儿的鸿民巷里有许多小岔路,方便甩开他,拐出去就到锦江街了。”
“多谢张大娘,我先走了!”
沈婳伊二话没话就撒腿跑开了,那杜义山见她扭头就跑,也忙在后面追着喊道:“沈娘子!沈娘子!沈娘子你等等我呀,沈娘子!”
“呸!登徒子。”张大娘看着杜义山追过去的背影,口中也开始愤愤不平。
——
赤红霄他们把手上的货物交接完后,便只剩返程的路要走了。赤红霄回城的脚程比他们快,镖局内的伙计也看出了她急着想回家搂美娇娘过节,正好小年将至,大家也都归心似箭,原定满三天的路程提早就到了。
等赤红霄赶回锦民巷那儿时,还是廿二当日的酉时。
入了冬的天色一向昏暗得很早,尽管才到酉时,但夜色已经逐渐铺洒开来了。赤红霄估摸着沈婳伊这个时候应该刚从绣庄里下工回来,正想提前回来给她个惊喜。
她一到小屋,就发现挨在小屋附近的简陋小房间中传来了一声惊叫。
那声惊叫是沈婳伊的声音,赤红霄一下子被吓得六神无主,她飞身赶向那个小房间时,沈婳伊就从里头冲了出来。赤红霄见状赶忙搂住了她,口中慌乱道:“夫人!夫人怎么了夫人?”
“红霄?”
沈婳伊抬眼发现是她,一时慌乱下也顾不上惊喜她提前回来了,只是回头看着那小房间里的灶台道:“我……我想试着做饭,没想到大锅突然蹿起火来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沈婳伊说着便直接在她怀里哭了出来,赤红霄抬头扫了一眼那生了火的灶台。那铁锅估计刚刚是蹿出了大火,才把沈婳伊吓了一跳。大火蹿完后,锅里的食材也被烧得差不多了,火苗便小了下来。
赤红霄扫了一眼灶台后,连忙低下头检查了一番沈婳伊身上是否有伤口,看见她平安无事后,赤红霄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她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夫人没事就好……”
沈婳伊紧紧抱着她,从方才的慌乱之中也回过了神来:“你不是说你明天才会回来吗?你今晚提前就回来了?”
“是啊,我归心似箭,一路都在赶着想见夫人……”赤红霄低下头依偎着她的脸。
沈婳伊见状后又哭起了鼻子,在她怀中抽泣道:“我本来……我本来还想在你明天回来之前,给你准备些饭菜的。
我都特地去跟绣庄里的张大娘学了,想着今晚先试一试……结果、结果……呜呜呜……到底差哪儿了……怎么就烧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