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四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也是由着沈婳伊在万锦绣庄的缘故,赤红霄才知道了每年的腊月十四,万锦绣庄的掌柜都会做东,邀请大城内的平民妇人前来参加绣会。
绣庄掌柜初办这绣会的本意是为了招人的时候顺带散播一下自家绣庄的名气,但大城的平民妇人每年除了过节外,平日里少有什么由头能凑在一起。因此万锦绣庄的绣会在这大几年下来便成了惯例。
每年腊月十四时,绣庄内的空院场地内便会聚集不少的妇人,大家一起比巧秀技,争那拔得头筹的奖励。
腊月十四那天镖局并不放假,赤红霄一早就出发去忙自己的差事了。她手头上的那些小镖单完成起来还算自由,当下每天最麻烦的,不过就是看着丁掌柜那得了癔症的老爹。
赤红霄每次被那老人家折腾到筋疲力尽的时候,心里都会忍不住猜想,镖局内的那些人是不是欺她初来乍到,因此才净把这种难缠的或者不赚钱的小单子丢给她。
不然眼下年关将至,她就不相信大城里没有哪户人家不需要镖师临时看家护院的。
丁掌柜定人身镖单的时候,要求镖师每天未时四刻带自家老爹上街透气,酉时送回。赤红霄今日酉时带着丁掌柜老爹回去交差的时候,恰好赶上老人家神智又不大好。
老人家直接在宅院里发起了疯来,上去好些个人都无法近身,赤红霄只能额外费精力,好容易才控制住了他。几番折腾下来,酉时都已经要过了。
平常这个时辰,镖局内的镖师也早都归家了。赤红霄从丁掌柜宅院里出来的时候狠狠叹了口气,眼下天色已暗,也不知沈婳伊还在不在万锦绣庄等她,她本说好了最迟不过酉时四刻就会来寻她的。
赤红霄一边心里懊恼,一边快马加鞭地往万锦绣庄那儿赶。
等她赶到万锦绣庄那儿时,绣会早就接近尾声了。庄内开放出来的空院里,大多数妇人都是一副要结伴归家的模样。赤红霄毕竟做着男子装束,直接挤进妇人堆中,多少也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她只好在绣庄门口那儿往里张望,沈婳伊个子小,往人堆里一站更是摸不到踪迹了。赤红霄看了半天也没望见她的身影,还是她的耳朵最先探查到了她的所在。
“没想到沈娘子这么年轻,绣工却这样好。”
“沈娘子看着不像是本地人,原籍是在哪儿?可曾婚配了没有?”
“我原籍在大沽,当下已经婚配了,是跟着夫君一起来大城的。”
“沈娘子这般好的模样,又如此心灵手巧,定是婚配了个好儿郎吧,也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公子?”
赤红霄循声望去,好容易在人堆中发现了沈婳伊。只见她眼下已经被一堆妇人围了起来,那些妇人像是很稀罕她一样,纷纷围着她问个不停。赤红霄发现她后直接对着她喊了一声:
“娘子!”
她这一嗓子喊得挺大,那些围在沈婳伊身旁的妇人都纷纷侧目转头。沈婳伊一看见她,脸上便荡漾出了春水一般温和的笑意,她指着她柔声说道:
“我夫君来接我了,我要走了。”
沈婳伊说罢便在案前收拾了起来,此时绣会上的妇人早就走了大半,空院内并不吵闹。在夜色的静谧之中,赤红霄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些妇人交头接耳的私语声:
“没想到沈娘子的夫君居然是个镖师啊……”
“这是家里欠了银钱吗,怎么随意就配了个武籍子弟。”
“真是没想到,怎么这么可惜……”
“……”
那些妇人偷偷撇着眼观察她,言语之中也并没有给她什么好颜色。赤红霄被这些妇人的话整得发愣,一下子无所适从了起来。
她正觉得手足无措之际,沈婳伊便已经收拾好后跟她们道了别,一路小跑到她身边了。沈婳伊并没在意她们的谈论,只是挽着赤红霄的胳膊拉着她往外走,口中很有兴致地说道:
“每年绣会头筹的奖励都值好多银钱,我本以为自己的绣工不差,来这绣会夺个头筹应该不难。但没想到终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那些头几名的妇人手上都有二三十年的绣工呢,我比不过她们,就拿了个末等的奖,就是手上这几盒胭脂……”
赤红霄看着她怀中抱着的小包裹,对她浅笑道:“夫人毕竟年轻,跟这帮绣工深厚的妇人一起比,能得几盒胭脂也不错了,反正都能用得上。夫人今晚来这绣会觉得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