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霄,有些事情我并不想详细说,说了也不一定有用。”
沈婳伊在黑暗中沉默了半晌,说出的话中饱含了消沉与无奈。
“夫人是不想再嫁进青刀门来的吧。”
赤红霄说出了她的心思。
黑暗中,她们握着手相对而视。今夜太黑了,她根本瞧不清她脸上神情,但却能在手心里感受到她的温柔和暖意。
赤红霄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柔软,忽然很不想、也很不愿放开她这双手。
“但凡我有的选择,又怎么会嫁进来。”沈婳伊的声音里夹着几分哭腔。
赤红霄想起了第一次在近处瞧清沈婳伊容颜的那一天。那一天是赵万熠的大喜之日。所有人都在笑,赵万熠也在笑,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的时候,只有她和她没在笑。
也许她们笑与不笑,对于那一天来说本就是不重要的。那一天她的痛彻心扉,和她的不情不愿,放在这大喜之中,就连提出来都会被人看成是晦气而压下去。
因此她只能把泪咽进肚里什么没有说,那对面的她呢?
“夫人……我想到了,夫人毕竟和旧掌门做了多年夫妻。旧掌门突然之间去了,夫人夫丧都没守完,还要堕了腹中胎儿嫁给杀夫之人,所以心里总是要难过的吧。
就算是因此厌恶掌门、想要离开也是于情于理……”
“我就算是难过,也是为我自己难过,才不是为别人……”
“我还以为,夫人这样讨厌掌门,是因为对旧掌门还有夫妻之情……”
“好怪的话。难道我讨厌赵万熠,就得代表我心里还爱赵万驷吗?难道就因为我嫁了两个丈夫,所以他们两个之中我就一定要选一个来爱?”
沈婳伊突然不悦了起来,紧接着叹了口气道:“如果,我两个人都不爱呢?”
“红霄。”
黑暗中,赤红霄感觉到自己伸出去的左手被她温柔地捧在两手间了。她仿佛在隔着黑暗温柔地注视她。
“我嫁给赵万熠的时候,你应该也很难过吧。你知不知道,在大婚那日,我第一眼就看到你了。因为当时在场所有的人都在笑,就只有你的眼睛在跟我说:你很难过……”
赤红霄被她这一番话戳到了心中至软处。那块地方遍布着她所有被人忽视的隐痛和伤疤。
这些伤痛一直都在,只有被人在意和触动时,它们仿佛才是活着的,她自己才是活着的。
“夫人……”
赤红霄在暗夜中哭了起来。她哭得太厉害,厉害到身子都有些颤抖,但她的两只手却在本能性地寻找温暖。
一只手还不够,两只手都想靠近她。漆黑的冷夜中似乎只有触碰到她才能有暖意,才能把她从一片窒息的寒水中拉出来。
“我今晚会那样冲撞夫人,只是因为……只是因为……
其实夫人不稀罕的鸟雀木钗,夫人所有不稀罕的小玩意儿,我之前想求都求不来。夫人对我这样在乎的东西嗤之以鼻,我忍不住才……”
“红霄……”她感觉她的声音几乎是在她的耳畔边响起的,她似乎感觉到她温热的吐息了。
“我知道你渴求什么,如果你真的那样在乎他,在乎他的爱,而他的爱真的能像个东西一样被丢来丢去的话,我真希望把它丢给你。真的……”
“你不知道,他这份所谓的爱在我这里,压得我要喘不过气来。我郁结于心,每一次每一次……都感觉要呕出自己的心肝脾肺,都恨不能死去……所以这不是出于我施舍你,而是我不想要。”
她们两个人在黑暗中泣不成声,伤心到暂不能言语。几乎是一种渴望温暖与安慰的本能在指引她们,黑夜中,她们的身子靠在了一处,滂沱的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肩膀。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送夫人平安离开的……”赤红霄在一阵抽泣后枕在她怀中,心中动容且柔软。
“谢谢你,红霄……”她仿佛在对她笑。
两个人兀自哭了一场后,眼睛都累得甚是酸乏。
这一夜她们似乎把各自的苦水都掺在泪水中流尽了、说尽了,心间再无隐瞒,只余卸下重担的轻松与坦然。
赤红霄挨着她的暖意,伴着沈婳伊的呼吸十分安稳地进入了梦乡……
等第二日赤红霄再睁开眼时,天光已经大亮了。窗外明亮的日光晃得她眼睛难受,赤红霄伸出手揉平了自己蹙起来的眉头。
昨夜的睡意已消散无踪,赤红霄醒神扭头时,才发现沈婳伊枕着她的左臂,仍在自己的怀里安睡。
赤红霄先是被她们两个之间这样近的距离吓了一跳,昨晚的事一件件蹦回到她迷糊的脑子里。
昨晚她们先是哭了大半夜,然后就难受地凑到了一起,只想要相互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