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洛湘突然向窗边看了一眼,随后她转回目光,喃喃一句“痴儿。”
这句痴儿不知有没有落到洛禾耳中,只是洛湘再开口,方才那番质问皆已荡然无存。
“知道了,你朝我撒什么气。”
洛禾微愣了一下,竟从洛湘口中听出了几分淡淡的娇嗔之意。
她抬头去看自家长姐,只见洛湘朝着她眨了眨眼睛,洛禾便瞬间释怀。
虽说多年未见,到底是血脉相通的亲姐妹,洛禾道:“还未曾问,长姐为何会来此。”
洛湘此刻正闲的无聊,随手拨弄桌上的书简,闻言道:“前面说了,代替父亲来问你句话。”
洛禾有些哭笑不得,要是洛湘远赴江阴真的只是为了传递一句可有可无的话,那自己未免太重要了一点。
恐怕是洛湘此次目的不便告知罢了。
洛禾便不多问,只道:“那长姐是何时来的江阴?”
“方到此处便马不停蹄的来找你了。”洛湘伸手将那书简拨开,书简至上内容浮现在两人面前。
上面是《诗三百》中的一篇文,只见洛禾在上面添了注释,又有几处描红。
洛湘目光落在一处,张口念到:“心乎爱矣,遐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曰忘之……你……”
像是被家长戳穿心思的孩童,即使洛湘并没有明言什么,洛禾却不由得有些慌乱,她伸手将书简拉过来合上。
“长姐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府中歇下来……”
“别打岔。”洛湘看着从自己手中消失的书简,神色有些意味不明,她方才严肃的神情早在只言片语间消逝,如今只是浅笑嫣嫣。
桌上空无一物,洛湘笑道:“方才父亲要我捎带的话我已经说完了,接下来我们姐妹俩说说话?”
说来也算奇怪,洛禾一家人都不怎么见面,父亲洛峙驻守瑕关,二哥在瑕关边境看守,长姐连年四处奔波,也是领兵征战的良将。
而自己被留在沨都,仿佛是洛家给沨都留的质子一般。
长此以往,不说关系不甚亲近,洛禾甚至都快要记不清家人相貌,更别提脾性。
方才洛湘突然来访,洛禾只觉诧异,诧异只余听闻洛湘所言,便有些来气。
如今再看洛湘笑意,洛禾竟有些恍惚。
原来自家这位常年征战的长姐,是如此性情吗?
洛禾将书简捆好放置一旁,闻言强装镇定道:“长姐要与我说些什么?”
本以为又是家国大策,洛禾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反正在她心中,没有任何人可以扭转自己相助姬姌天下一统的想法。
可谁知家国大义之下,一盏小小的桌台之上,洛湘只轻轻问了一句:“这些年来,你过得可好?”
这句话犹如洪水一般冲到洛禾心头,洛禾心中那早就筑起的高墙被一点一点浸透,直至彻底冲垮。
她迷茫的抬起头看着洛湘,似乎是没有听清洛湘在说什么。
细数下来,她与洛湘已将近五年未见,而相见也不过是匆匆一别,话都未说几句。
这么多年了,洛禾的生命之中除了书之外,就只有一位年岁渐长的嬷嬷相伴左右。
至于别的侍女仆从……洛禾一人在家,又是被抛弃的女儿,能用到多少,能有多少。
甚至每逢年关大节,府中都不一定会有一封书信。
洛禾早就不在乎亲人了,对她来说,这些家人还不如姬姌来的亲近。
谁又会在乎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洛禾久久没有回话,只听洛湘又道:“你身子弱,药一直没停过,远逃之时,你可有受伤?”
此时的洛湘终于看起来像个关心妹妹的姐姐了,她坐的不是很端正,或许是不知如何表达,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洛禾。
洛湘四处乱飘,多在窗边停留:“我不方便回家,你又不能离开沨都,平日里来往的少了,关系也就淡了,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有些感情,我想不必久见,只要血脉相连,便也应当亲近,是罢。”
“是……罢?”洛禾呆呆的回应了一句。
“照顾好自己,我们不在身边,你又……”洛湘说到此处欲言又止,之后缓缓道,“辛苦,别太劳神,我并不想到了最后,是与你的殿下兵戎相向。”
洛禾摇了摇头,也并未理解洛湘那句“你的殿下”的意思,只是道:“我无大碍。”
洛湘看着她点了点头,心说其实我打听过,也知道你受过伤,只是这条路是你执意要走的,你一直走下去,所经历的只会更多。
到头来,我帮不了你。
只能保证尽量与你少有争执。
洛湘道:“那就好,所以窗边那位,进来聊聊?”
洛禾听着洛湘的话,瞬间一惊,门外居然有人,她竟然不知。
门被推开,姬姌腰间挂着踏山河,缓步走了进来。
洛禾看见姬姌,立马起身给她让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