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姌笑意深沉,卸下了所有心事防备的姌公主不过也只是一名十七岁的少女,此刻她的笑容明媚灿烂,却是深深的撞入了洛禾心里。
这份心思埋藏在一人心底,生根发芽,姬姌却并未发觉自已无意间的一个举动落在另一人眼中,是如此重要,竟可以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她甚至不明白,一个人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不一定非得是与彼此性命牵扯。
这世间还有一种感情,可以让两个人之间无条件的相依相偎,只是这种感情太难寻得,在这乱世之中,人心仿佛都被套上了无数层的伪装,一层一层下来,就连自己也会忘记自己的本心,更何况是旁的人。
姬姌身子移开了一点,她看着洛禾逐渐红起来的脸颊,不由得又是一笑:“你我皆为女子,不过触碰一下,倒也不必如此紧张。”
洛禾趁机坐起了身子,她望着天上的星子,一颗一颗,串联出一片无比美丽的星空,洛禾或许也是在方才那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心之所向。
只是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份心思都不应该面世。
洛禾往旁边挪了挪,她道:“殿下说的是,是我过于拘谨了,殿下请坐。”
姬姌掌心余温渐去,风吹过,再也留不下丝毫痕迹。
明明对于自己来说,洛禾方才的撞击并不算什么,但为何自己的手却在隐隐发麻?
姬姌甩了甩手,有些难以明白,于是也不去想了,只是坐在了洛禾挪出来的位置上。
“今夜星空很美。”
洛禾道:“是啊,如此静谧祥和的夜,确实很久没有见过了。”
姬姌点了点头:“我在芗王宫待的那几天,倒是时常去看星星,只是那时心境比起现在,当真是完全不同了。”
洛禾道:“二月启蛰将至,九州万物复苏,又是一片生机盎然,殿下也是找到了新的生机。”
姬姌道:“倒也不必一直说我,你方才是在想家吗?”
洛禾道:“若说不想肯定是假的,那里毕竟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只是既然决定舍弃,就也没必要提起,徒增烦恼。”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过是思乡而已,我也曾无数次想过那时洛阳南宫之景。”姬姌倒并不赞同洛禾的话,“ 其实人不论走多远,看过多少山水,在她心中,或许真的不会有一处地方,可以抵得过记忆里的故土了。”
往日里都是洛禾对姬姌说那些繁琐的道理,现如今却反了过来,洛禾实在是没有想到今日的情景,或许上天有好生之德,可以让她遇见心中的那位明主,又和这位明主成为挚交。
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洛禾甚至觉得姬姌说这些话的时候,整个都无比耀眼,所有情绪仿佛在这一刻被带动,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就连她的呼吸在这一刻都有些杂乱。
她默默的转头看着姬姌,姬姌依旧在看眼前的星空,于是洛禾就这样一直望着她。
“我在家时有一间自己的小屋子,屋中摆满了书简,我曾将自己置身于其中,觉得这一生或许也就只能躲在那处,然后看着先贤圣书,偶尔纸上谈兵,这辈子也就过去了。
那时初闻天子自焚,我心中是真的悲痛,不仅悲痛天子,亦为天下万民悲痛,乱世之争,百姓又要遭受大劫,之后听闻殿下入了沨都,我当时内心有过无数想法,最终还是觉得,要先见一见殿下。”
姬姌想象不到那些年洛禾是如何在书中度日,外面天地如此广阔,她却只能在屋中见九州,这是何等枯燥。
姬姌道:“所以你带我出逃也是临时起意了?”
“当断则断。”洛禾目光聚集在姬姌身上,若是姬姌此时去看,定能发现洛禾与平时的不同之处,只是姬姌没有转身,洛禾也没有动作。
她继续道:“倒也不算是,我确实想过说服殿下一同离开芗,只是没想到殿下如此英勇,太子衍一死,我原先的计划也就定然行不通了。”
姬姌早就觉得洛禾此人不应该没有准备,先前她说去郧之时就想问洛禾的想法了,只是洛禾并没有反对,姬姌也就没有多问。
此刻又说起此事,姬姌道:“所以你之前的计划是什么?”
先前洛禾觉得既然要去郧,那也就没必要提起多余的事情,总之一切好坏,也得先见过郧王之后才知道,只是如今姬姌问起,洛禾也不打算隐瞒,她道:“殿下可还记得,先前我们未来东胡之前,我……”
“找你们一圈了,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清闲?”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洛禾要说的话,姬姌扭头去看来人,洛禾将自己的话咽了下去,多了一个人,这话就不好说了。
只是此番未言,之后或许也不会有机会再说了,洛禾只是在心中补上了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