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珩听得眼冒金星,莫名就觉出了跟人鬼混却被捉|奸在床、三人|大被同眠的意味。且听这意思,似乎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他扭头看着本尊,一言难尽地木然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怎么才能回到正常状态?”
凤曦眼瞳幽暗,心里翻滚着无数禽|兽念头。但怕吓到徒弟,他才不得不忍下心绪,漫不经意地微笑道:“这倒确实有点棘手。时日久了,他恐怕会自行生出心智,届时就更难解决。”
“只是我现在妖力全在他身上,非但控制不了他,更没法就这么将他收回去。”
那就还是有办法的。谢重珩不知怎的,从那双狐狸眼里品出了恶劣的意味,陡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直觉少不了自己的事。
何况他逼着凤曦离开永安,对方到现在都既不明说就此揭过,也绝口不提秋后算账。
可这老狐狸的性子,往常逮着他一点言语上的失误也能借题发挥,定要在床榻上好生修理他。此番被他惹到怒焰滔天,哪里会轻易就能饶恕?遑论极尽温柔地待他。简直不要太诡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重珩蓦地就想起从前心魔幻象中,凤曦先以九尾兽形哄他开心,待他尝到甜头,却将他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教训。
化身将脑袋扎在他颈窝里,小兽般不停地蹭着,嗅来啃去,酥麻微痒,他却已无暇注意,越发没底,心虚犯怵。但再问下去,他师尊也只是一句,暂且并无妨碍,日后再说。
瞧着他目光碎乱,百般惴惴,凤曦意犹未尽地舔舔唇角,却也不想让他太过纠结于此,遂安抚地蹭蹭徒弟的耳鬓。
谢重珩莫可奈何,停顿片刻,只得故技重施,继续说回之前未完的正事,以掩饰当下的难堪和心里的恐慌:“那你呢?参与破界的数万兵士都全军覆没,那种凶险的境况,你是如何脱险的?”
这个问题让凤曦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只觉全身筋肉骨骼都破碎般剧痛起来。
几乎是在他刚刚给化身下完指令的同时,护境结界终于崩碎。借助剩下的生机,他以几近于凡人的修为和手段,用这具血肉之躯,从距离突破点最近、反击力量最为汹涌强悍的位置,硬生生承下了那道足可荡平数十里的爆裂之威,被冲到一处山林中。
妖骨不灭,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凤曦的伤也会渐渐自行愈合,只是相比正常情况,或者有生机滋养时要缓慢得多。饶是如此,他也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才得以苏醒。
彼时他一身严重的内外伤,破败得七零八落。幸而他早知道此行凶险,随身带了不少灵药,才用最快的时间大致凑出个人形,赶在谢氏府的飞船到达前回了大营,一边继续守着谢煜,一边养伤。
这一节,凤曦却只字未提,不甚在意地一句带过:“有你相助,破界的同时我就撤开了,没受多大影响。”
谢重珩根本不信。虽说师尊只轻描淡写地说出只言片语,然而他在战场上来去多少年,又深知霜华宫氏之能、护境结界之坚,哪里会不清楚其中生死一瞬的凶险。
更何况抽骨化形,对凤曦的影响之大,恐怕非他所能想象。
可对方执意不说实话,无论谢重珩怎么逼问,都只得到同样的回答。万般无奈,他只能接着之前的话题问:“你撤开之后又如何了?”
凤曦散漫道:“我妖力尽失,差不多成了个彻底的肉|体凡胎,只剩一些凡人该有的修为,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以神识给幽影传消息,也无从打听你的情况,更不能来去自如。”
“再者,我也没法就自己回来。为着护持谢掌执的性命倒在其次,关键是我已经无法彻底隐藏行踪。从前线方向孤身而来,多少有些怪异,必然瞒不过凤北宸的耳目。若不慎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免不了引起他的怀疑,横生枝节。”
“好在我跟化身还有些共同的感知,知道你并无大碍,倒不必非得冒险。所以索性回了谢掌执那里,随接他的飞舟一起返回。”
师徒二人谈论别后情形至此,这已经是凤曦第二次提及谢煜。但谢重珩彷如不觉,只是沉默地任凭他抱着。
直到现在,他居然都反常地没有问一句,他伯父这几个月的种种遭遇和险境,又是如何谋划破局,回来的路上是什么情形。
更没有提一句,此次之后,谢煜从前隐藏了数十年的种种手段和谋划都将彻底暴露,算是真正从幕后站到了台前,又会有什么危险。
两人安静地相拥躺在榻上,只有化身兀自忙碌不休。
谢重珩也没法拒绝。那人的种种举动,更像是凤曦从未在他跟前显露的孩子气的一面。知晓其真正来历后,他越发这样觉得,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苦痛。
若非凤曦经历了那般惨烈的童年,原本也可以如此无所顾忌地同他私下玩闹的。
正相对沉默,忽听得门外有靠近的脚步声。幽影在外胆战心惊地禀报:“谢副令遣人报说,请公子明早务必拨冗过去一趟,有事商谈。”
谢烁从未以如此严肃、不容反驳的态度请过他,却又不说明缘由,谢重珩直觉自己今日思绪太乱,忽略了什么重要问题。
凤曦却一听就大概有数了。对谢氏府而言,那确然是件要紧事。他试探着将话题引过去:“重珩,你真的就不想问问谢掌执吗?”
谢重珩疲倦地闭了闭眼,沉默不语。他只是,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自从午间得知前线变故开始,桩桩件件,千头万绪,可能跟谢煜有关的过往在他神识里搅动不休,搅得他头痛欲裂,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尽皆撞碎了账。
过了会,谢重珩才低声道:“怎么问?问他这些年都做了什么?还是问逐日惊神阵那场事,他难道就真的不怕给我兄长带来灾祸吗?”
他何尝不知,局势如此,谢煜已别无选择。兵五家就剩了谢、巫两家,无论有没有这一局,他伯父以后都要跟凤北宸面对面地过招,他兄长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与其束手束脚,不如现在就痛下狠手。
但,谢煜应该比谁都清楚,如此狠戾的一招下去,必然会陷谢重珣于死地。他竟果真铁石心肠至此,竟像是完全没有考虑过独子的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