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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月沉玉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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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刻意点染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妖妖娆娆地一笑,彷如盛放的夺命毒花。

以昭明帝的心性,哪里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好处远远大于风险,而这桩桩件件都是他难以拒绝的诱惑,岂能自己没有决断。今日这番,不过仍是要由旁人口中说出、由旁人出面罢了。

论起对今上的了解,果然还是贤亲王点评得当:什么好事都想一个人独占,却从来不肯自己出面做那个恶人,属实是又当又立。这大概也是古往今来,奸臣佞幸们人人喊打却生生不息的缘由。

然而大司乐如此不遗余力地为帝王出谋划策对付世家,甚至不惜押上自己的性命,却并非为了帮昭明帝,更不是为了所谓恩宠信重、荣华富贵这些仇人所赐予之物。他只是纯粹地,想挑拨两者争斗而已。

被迫跟了帝王至今,他心里的恨不仅没有磨灭分毫,反而与日俱增。

飞星原被几番血洗,徐家方圆数百里只怕连一只活着的虫豸都不存在后,他曾一度陷入空虚中,活得如同行尸走肉。

他当然还有更恨的人、更深的仇。但亲眼目睹了昭明帝对付宁氏的一系列计策与手段后,他心里几乎只剩下崩溃般的绝望。

即使抛开天绝道中枢这种超脱凡人的力量不提,龙渊时空最大王朝的帝王,又岂是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废人能撼动的?这世间又哪里会有人在乎一个以色|侍人的奸佞如何想?

即使是面对天塌地陷的灾劫,凡人尚且可以挣扎求生,还有一线希望。然而被绝对强者捏在指掌间的蝼蚁,哪有丝毫反抗的余地?就连生出不甘的心思都是狂妄。

每每想起这个权势、心计与狠戾结合而成的怪物、疯子,大司乐都有一种魂魄深处浸透而出的无力感。

但这三两年来,有个声音慢慢告诉他,他今生所遭遇的种种劫难,幼失怙恃,生为家臣,觊觎欺骗,权势威逼……并非他的过错。他的父亲不该为护徐家家主而死,主子的命并不比他父亲金贵。他也不该自小身不由己,至少有选择做一个平凡但自由的人的权力。

原本被绝望生生压制住的恨意愈加深重,终于盖过了一切。大司乐再度生出不甘放弃仇恨的心思时,那声音又告诉他,如同他这样的,甚至比他更悲惨的人比比皆是。

“都活在同一片天龙大地上,都是龙裔族人,本该人人生而平等,而不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生杀予夺,肆无忌惮地劫掠与掌控,却被认为是天经地义不可颠覆。天下的绝大多数苦难,也不该归结于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是人祸。”

“究其根源,都是这个世间的秩序错了。”那声音朦胧缥缈,却字字句句都说在大司乐的心坎上,蛊|惑一般,令人信服,不可抗拒。

“规则既然由人而定,自然也必将由人打破。天下除了时间,没有任何一种事物是可以且必须永恒存在,总有些人不甘于子孙后代都被人踩在脚下,总要设法做点真正的事。”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终有一天,帝王、世家也好,造就这一切的体系也好,都将被彻底粉碎,重造一个前所未有、光明照耀的盛世天地。届时,道之所至,但论公、理。人无分贵贱,位不叙尊卑。触律犯科,天子与黎庶同罪,安分守己,平民亦不畏权臣。”

“有此信念者,皆是我光明道中人。长夜我为炬,殉道不苟生。”

大司乐从未见过那人,只是偶尔在半梦半醒间,听见那个陌生的声音跟他说着这点点滴滴,如听仙乐,如闻天音。

人活在世上,无论是情也好,恨也好,总得有点什么牵系着他,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力量。被迫侍奉昭明帝之初,他愿意去做万人唾骂的佞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要助徐五公子成事。死里逃生之时,他只是一门心思想要报仇。

但真正冷静下来想想那番话,再回顾自己的过往岁月,大司乐却像是恍然明白了什么,真正找到了往后余生的目标,并甘心为之粉身碎骨,献祭所有。

为什么要有世家、权贵这种东西?为什么人要分三六九等?为什么有的人生来要被奴役欺压、终身匍匐在地,有的人却注定大权在握生杀予夺?为什么有人只求能果腹蔽体、卑怯苟活而不可得,有人却山珍海味犹嫌不足,要贪得无厌,为一己私欲意图掠尽所有?

都不是什么正常的,那就都埋了吧。这些病入膏肓的人也好,王朝也好,秩序也好,都死光了烂完了,总会有新的替代品出现。

至于那是更好还是更坏,却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上次那盘棋局,大司乐后来在脑海中琢磨了很久。从落子的位置看,帝王下一步要对付的显然不是谢氏,这一回对谢重珣下手,逼反谢氏的可能也不大。

但如果成功,腹背受敌的将会是昭明帝。就算不能,让他能腾出手来按原计划走,兵四家再去其一,剩下的三家只会更为惶急。

尤其是谢氏,愤恨之下,难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今日埋了颗仇恨的种子,谁知道会在什么时候长成参天大树呢?

无论哪一种,于大司乐而言,都有利无害,都是他乐意看到的结局。说到底,世家,帝王,都是他,和千千万万如他一样的底层人痛恨却又无力反抗的对象。

让他们狗咬狗,他才有报仇的机会,光明道所追求的没有三六九等的盛世才会真正到来。

一张巨网顷刻而成,可惜网中的猎物此时尚且毫不知情。

离开帝宫时还是下午,谢重珣特意命人调转车驾,往西市而去。

鸣鹤策马跟在车旁,略一思索便知他所想,笑道:“都说贵人不履贱地,公子为了亲自去给珩公子买零嘴,竟肯踏足那等混乱糟污之处。日后珩公子知道了,不知得多感动呢。”

谢重珣淡笑道:“你又知道了。往常都是你在买,哪家的糖葫芦和糖画味道好,还不赶紧头前带路?”

听鸣鹤笑着应了,吩咐车夫先行至西市附近再说,他也就暂且松懈下来。许是连日太过疲累,他靠着软垫,很快陷入半梦半醒的昏沉中。

迷茫间,谢重珣似乎看见了永安的全景。但那不是从飞船上、高空中俯瞰王都的畅快、豪气之感,而是一种诡异而奇特的感觉。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更像是一只曾经啸傲山林的猛兽骤然落入囚笼,身体被局限一隅,只能从神识中沿着记忆一点点回溯、一遍遍品味的绝望和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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