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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飞星之当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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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家虽不如六大族,却也仿着在宗祠里设了命灯阁,供奉所有族中子弟的命灯。人在灯在,灯灭人亡。他曾想尽办法托人打探过,都说徐五公子的命灯只是有些暗淡,但并未完全熄灭,也许是生了病受了伤。

流徽忧心如焚,几乎顾不得被家主和其他人发现,书信去了一封又一封。但不知那人究竟是单纯与他生疏了,还是出了什么事,却再未得只言片语的回复。

年复一年的煎熬,徐五公子仿佛就此从他生命中烟消云散。

再后来,不知是谁给他冠上了“飞星原千年难出之才”的虚名,甚有容艺双绝之称。永安来了帝王特使,召他入宫,教习诸帝子帝姬琴艺。

虽说暂且摆脱了徐南池的觊觎,但宫中不得擅自与外界来往。流徽自此彻底断了联系徐五公子的可能,更无从打听消息,不知他是否安好?是仍游历在外?还是已经归家?不知他如今长成了什么模样?可还记得自己?可还记得当年分别之时想要告诉他的事?

一个从未离开过徐家堡、与外界接触的年轻人,骤然来到全大昭法度最森严、等级最分明、争斗最激烈、手段最阴暗残酷的帝宫,不啻于兔子一脚踏进了豺狼窝。

哪怕他只是一个琴师,其间种种苛待、惊惧,若非亲历,难以想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机缘巧合之下,他无意中听说徐五公子已经游历完毕,平安归来。多年的惊惶至此终于得以消解。

流徽从未想过要留在宫中,便时时谨慎,处处避着帝王。

幸而昭明帝对风雅的人和事物并不感兴趣,宫中上下更是畏惧其暴虐无常,谁也不敢多事到将他推到帝王面前。宫中煎熬数年,他忍耐着所有的不公和磋磨,上苍保佑,竟一次也没面见过天颜。

眼看服役期将满,离宫契都已经下发到他手中,年轻的琴师早早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装,几乎是日日数着过来的。

出宫的时间越来越近,掩不住的悸动也层层漫出。被囚禁了数年的飞鸟终于将要回到他的天地,只恨心太小,盛不住那许多期待和欢喜。

细算起来,他们已有十五年零四个月未见。哪怕徐五公子果然已经淡了那份年少的情谊,那也无妨。就算为奴为仆,只要在他身边,知道他过得好,他也就满足了。

可惜天意从来高难问①,造化无情偏弄人。

宫中僻静之处有几株留树,虽无法同飞星原相比,却总能令流徽想起往昔岁月。他偶尔会在夜深无人时,独自前去,默默地呆上一小会。

离宫前的一个夜晚,想到不用太久就能回到徐家堡,见到阔别多年的徐五公子,他实在无法入睡。看看已经过了夜半,除了宫人内宦,不可能再有旁人,便重新整束衣装,踏着酷夏明朗而燥闷的月色,去了那处秘密的怀思之地。

后来的若干年,每每念及那一晚,他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恨和悔。昭明帝与贤亲王偶然散步至此,看见了正在回忆流年的琴师。

瞧见帝王眼中不加掩饰的惊艳和谷|欠色,贤亲王带着一众宫人内宦尽皆识趣地退下,徒留昭明帝将他粗暴地按倒在地。

同样是留树下的地面,流徽年少时的记忆中,上元节寒风如刀的时候是温馨宁静的,可是……宫中炎夏的那晚真冷啊!将他全身的血液连同骨髓都一起冻成了冰。

他这些年拼尽全力的苦苦支撑和挣扎,不过被上位者轻轻一瞥,就化为一缕灰烬随风消散,仿佛从不存在。

他甚至不能反抗,连死都不能,连怨都不能。否则帝王一怒,罪及徐家满门。

阴差阳错。

得帝王临幸,无论有无名分,永生再没有彻底离开帝宫的可能。流徽这一生哪怕是死,都只能死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他同徐五公子的缘分,原来早在那人说“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自他眼前策马离开之时,就已经断绝。当时尚且年少天真的他只伤感于他们会错过一段岁月,却未曾想到,他们错过的,竟是整个人生。

若无奇迹,他与他,自此一个深锁宫中,一个长留飞星原,死生不复得见。

一夜之间,所有的希望破灭。绝望中翻涌出多年蓄积的不甘和恨,如同呼啸的海水,将流徽卷进黑暗的深渊。

为什么他就要被命运摆布?为什么他就要逆来顺受?为什么他就要遭人觊觎凌|辱?为什么他就要身不由己?

因为他弱小无所倚仗,尤其还生了一副倾城之容,如同稚子怀金,行于闹市。

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试着掌控自己也掌控他人?为什么不试着争一争?

流徽从来不是如同表面那般柔弱、温顺之人,否则也不能硬生生扛住徐南池数年酷厉逼迫。

被逼到无路可走时,深藏的偏激和疯狂彻底吞噬了他。他将心里的傲骨、少年、柔软岁月血淋淋地挖出去,焚成灰烬,埋葬于肮脏泥泞中。

自那以后,他摇身一变,很快成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大司乐,帝王眼前最得宠之人。

曾经与徐五公子一起纵马赏花、月下对饮的天真少年、琴师流徽死在了那晚,被他亲手补上最后一刀,死得悄无声息。活下去的,不过是个借用了同一副皮囊的厉鬼而已。

这个世间唯一知道他的死讯之人,大司乐,忙着争宠,忙着得势,不及为他哀悼分毫。

其实最初昭明帝并未打算荒唐地公然下旨册封,昭告天下,而是将他无名无分地留在宫中。慢慢培养了属于自己的心腹后,他终于试探着给徐五公子去了封密信。

彼时有朝臣上奏弹劾,叱骂他奸佞媚主,秽乱宫闱。本就非他所愿,还要背负这种万世污名,流徽一腔愤恨无处宣泄,便全都倾倒在了这帮人身上。

他也没有打算具体要做什么,只是觉得他这一生都被昭明帝毁了,哪怕是下地狱,他也要拖着他一起,于是无所忌惮地鼓动他,打压敢于犯颜直谏的老臣,肆意妄为,冷酷阴狠。

但渐渐地,他发现也许这正是帝王想要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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