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称霸一个时空的大昭,不知还能挺几时。
那被唤做老徐的人一拍大腿,难掩艳羡和嫉恨:“这事我熟哇!那名流徐家因着精擅乐舞,号称音律世家,连兵器功法都由此衍化而来,不然也不能培养出大司乐这样的……嘿嘿!”
“说来徐家还是我的远亲,这些,我也都是听他们说的。旁的姑且不论,”他四下一看,刻意压低了声音,“今日单同你们说一条。”
“听说大司乐喜食深海金腹参,且每只只取其腹部正中,指甲盖大的一小块食用,隔三差五就要命御厨做一盘。”
“那金腹参只产在碧血境外的星峡海深沟中,捕捞难度有多大,接触过渔猎的人都知道,向来有三命换一参的说法。”
“帝王专为此事设立了治参局,专管金腹参的捕捞、运送等一切事宜,肆意提高碧血渔民的赋税,严逼限期交差,因此而死的青壮年不知有多少。那可都是一家的顶梁柱啊。”
喝了口水略略一缓,那人继续道:“何况暑夏酷热,金腹参捕捞上来,需即刻以特殊的冷寒类法阵保其鲜活,从海边以专用飞舟送往永安,务必半日内运到,号为美人笑。仅这一盘菜,就不是钱财可以衡量的。”
“啧啧,此后再莫说人家一个男人,天天张着腿让人/操/玩。有这等神仙日子,换我我也愿意。”
黎雍与先前那人一起笑骂起来:“快去倒杯凉水照照你自己什么样,倒贴都让人倒胃口。”
“还天天,说得好像你在场亲眼看着似的。上面那位,有那么好的精神?”
……
“师徒”默默地吃着,待那三人起身走了,方才一起回了房间。
见身边的人似乎在想什么,眉心显出了轻微的痕迹,凤不归斟了两杯热水,拖着嗓音问他:“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谢重珩沉吟许久,道:“是有点,假如那几个人所言属实的话。”
“一则,为安全起见,关于帝宫中事,向来是绝密,不得外泄。何况如大司乐这样与帝王极亲近的盛宠之人的喜好。”
“徐家不过区区一介飞星原的名流,地方门阀。纵然是大司乐的前主子,纵然其人曾与徐五公子相交莫逆,知晓他喜欢金腹参倒也罢了。”
“然而他只取用其腹部一小块这种细节,却绝无可能知道得那么清楚。除非……宫内与外界私下有来往。”
“但……这可是等同于谋逆的死罪。”
毕竟涉及到整个大昭的统治者及其深宫和外间无数性命,有时候一句话就能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致使无数人头落地。谢重珩少见地有些犹疑不决,话语都不如平常干脆。
“而且,当初家主几番酷厉逼迫,按理说大司乐应当深恨徐家,至今没有报复已算是大度。这个人应该不是他自己。”
“我想不出究竟是谁,为着什么目的,要冒着灭族的风险这么做。”
摇摇头,他换了个话题:“二则,那黎雍眼含精光,修为不低,又似乎颇为警惕,临走之时还特别注意了一下周围,有点谨慎过头。”
“何况他谈论帝王家事尚且不避讳,却似乎担心被人察觉他在打探武陵府兵力调动之事,暂且不知道原因。兵力调动,入城前后我也有所察觉。只是具体情况,还要先看看再说。”
凤不归斜斜倚靠在床头,半阖着眼睫,懒洋洋地“唔”了一声。
他有些疲累。本就一贯疏懒散漫,似乎自从抚星港之战后越发不喜动弹,于是留在客栈中休息,谢重珩嘱咐幽影好生照看着,自己则出了门。
但所谓怕什么来什么,他四下打探了一圈,越看越心凉。
如今的形势极为不妙。
百姓实在看不到半点活路,被逼到绝境,就会用自己的方式寻求生存之道。以他在往生域多年带兵、整治的经验来看,武陵府的动|乱已经近在眼前。
武陵府地盘不小,从前本就是人烟稠密之地。即使病死饿死不少人,剩下的百姓,尤其是聚集在城外大片区域的流民,四道城门任何一个方位出去,都数以万计。
只差一个强有力的号召者或者一个足够的由头,战事立起。
谢重珩隐隐觉得有些蹊跷。
这些人半数都是青壮年,分布虽广,但若真有心,半日之内,就可全数赶到城外。一旦此处爆发叛乱,其规模与他们途中所见的那些小股流民叛军,完全没有可比性,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平息。
他们本就耽误了太多时间,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只会对他们更加不利。
想起刚刚进入抚星城不久,凤不归与他夜谈时曾言说,“以大昭现状,纵然你不动手,长则两年短则一年,必有人反”。谁能料到,这才不过短短数月,就面临着民众揭竿而起的局面。
奉命驻守武陵府城的守将是碧血宁氏的子弟,威名震慑尾鬼的一代名将宁长策之孙,与永安宁氏的嫡子宁苏月、宁苏曲兄弟同辈之人,名为宁苏玄。
大约也是察觉了眼下的情况有异,又或者单纯是为防万一,如同那几个闲谈的人所说,他将麾下所有能调集的兵士重新划派,分驻城内外各个关键点上,严防死守。
只待流民稍有异动,即刻下令格杀。
府城的战事,堪称一触即发。他们必须尽快争取时间,最好能在变故之前布置好据点,撤离此处。
查探之时,谢重珩发现了一个略略眼熟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