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下的眼睫似乎眨了眨,拂得掌心有微微的酥痒。
谢重珩滞了一瞬,清醒过来,觉着自己逾矩了,被烫着了一般霍然收手。
就见那人不知什么时候抬起的纤白指掌间,已经捏着薄薄一本册子。
敢情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开战。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多久。
整个朱雀城及下属三峰空前忙碌起来。数量最多的步战队从各个大营出发,乘着运输舟和车驾紧急奔赴各方边境。无数战舟在空中穿梭往来,肆意飞越。
运送辎重兵器物资的车队源源不断,从句芒祝融二峰及各物资储备点离开,汇入横亘在南境大地上的宽阔的行军专用道,彷如沉睡的巨龙突然活了般。
战兽骑兵队间杂着奔行其上,踏得大地都似乎轰然作响。
……
趁着这个忙乱的间隙,某个夜晚,趁着深浓的夜色和阴风鬼气掩护,一艘乌沉沉的超小型战舟悄然自朱雀大营出发,横空掠过高耸入云的无尽山巅,飞往北境。
堪堪准备就绪,苍龙、白虎、玄武三面旌旗已经随着几乎连天接地的滚滚烟尘,向南境合围。
谢重珩坐镇朱雀大营,特意调了两艘战舟,专程传递东西两线的战况和他的命令。
大平原方向相对比较安全。
即使是波及全域的战乱,那三位城主也没胆量攻击无尽山下的地盘,单从北境玄武的兵士都不得不借道西境白虎过来就可见一斑。因此那边只留了寻常的防御兵力。
两边大军压境。西线因有两城合攻,压力尤其大。
但谢重珩却几乎将所有可用的将士五五开,分列两线,也不主动出击,只是依据坚固的防线、神出鬼没的战舟防守。他自己坐镇朱雀大营,两边以专用飞舟来回传讯。
白虎与苍龙俱是从很久以前就十分富庶、强大的势力,空战部|队除了传统的飞蜥飞蝠,甚至分别豢养了一队从未在南境出现过的羽龙。
羽龙身躯庞大,羽翼极为宽阔,皮肉比号称移|动城墙的战兽更为坚硬,又有喷火之能,堪称横行整个往生域。唯一的缺点是所费甚巨,甚至超过传统的峰主飞舟。
哪怕以战舟的防御力也不能与其硬拼,只能借助无与伦比的速度和灵活性,一边闪避一边攻击。
如今两边连花费了巨大代价打造的羽龙战队都派上了战场,可见对手将家底都压上了,务必要将他们一把剿灭。
白虎的先锋驭着羽龙飞蜥在空中盘旋,与朱雀的战舟打得难舍难分,甚至都顾及不到地面的状况。
朱雀在西线筑有巍峨的城墙,敌方的战兽骑兵队在两翼步战队掩护下冲杀而至,却不防门洞墙垛后冷箭如下雨般铺天盖地,唰然而至。
南境利用星铁精石炼制的新型兵器材料是最高绝密。对手不知,只觉得那箭镞不知有什么邪术,明明没有熔炼破甲符,竟连战兽也能射杀,不免心惊。
几轮攻击,白虎的兵士均被堵在城墙下,无法更进一步。朱雀兵士严奉军令,坚守不出,只藏在城墙后对抗。
此时对方大部|队已然杀到。步战队推着几枚顶端尖锐、粗长沉重的巨型钻城锥,嘶吼着奋力往前冲。
锥体在法阵驱动下飞速旋转,带得其上锋利的螺旋一起绞动。若被击中,城墙不塌也得被旋出个大洞。
堪堪靠近城墙,谁料地面竟突然塌陷,露出一条宽而深的壕沟。沟底遍布尖锐岩石,钻城锥卡在沟里不上不下,摔下去的兵士却尽皆成了穿在岩石上的肉串。
相比之下,东线战况要艰难得多。
空中战场仍是胶着,谁也顾及不到谁。但这里的地面没有西线那样的城墙阻挡,只有两圈就地取材、用星铁精石围砌的矮墙,和设在最外层、布满尖长锐刺的拒马。
苍龙依然是战兽开路。
正常的拒马对铜皮铁骨、又快如疾风闪电的战兽构不成多大伤害,殊不知眼前这些竟与南境锻造兵器的材料是同一种,锐利无比。
无数战兽冲撞时被开膛破肚,惨死阵前。
战兽骑兵队无功而返,朱雀兵士仍是主要靠弓箭坚守,不越防线一步。
大约是看出了对方的意图,苍龙换了策略,以步战队带着厚重的玄铁巨盾压上,顶着箭雨,竟是准备强行突破,短兵相接。
玄铁本是峰主飞舟的外壳材料,只要达到一定厚度,连南境的新箭镞也无法射穿。巨盾掩护下,黑压压的大部|队步步逼近。
负责瞭望的战舟传下紧急军情:对方的巨盾后面,藏着数辆能直接推平城墙的踏城车。
踏城车前端有个巨大而沉重的玄铁轮,法阵驱动下,能将一切阻挡之物碾压在地,粗暴有效。
据守的朱雀兵士并不多,难以抵挡,眼睁睁看着对方已在矮墙外。忽听现场指挥的将领一声“撤”,众将士转眼间就弃了第一道防线,尽皆撤到第二道矮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