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与大宴的幽影都是二人手下的主要将领和管事,自然都知道这点,因此个个难掩喜悦和激动,热情高涨,即使并没有奢靡的舞乐助兴,气氛也极为活跃。
嘈杂的嘤嗡之声撞进耳中,那些嗓音仿佛很陌生,又仿佛深刻在记忆里。谢重珩立在大殿门口,本就惨白如纸的面色更是瞬间毫无生机,瘦到只剩一具骨架的躯体裹在深色袍服中颤抖着,哪怕极力克制也无法停止,几乎要站立不住。
噩梦是附在他魂魄中的厉鬼,骤然自脑海中显出索命的獠牙。他听着大殿里的欢呼喧嚣,痛苦地闭上眼睛。
浓稠如有实质的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他也不想看。那些人将他伤痕累累的躯体按在校场肮脏的地面上,强行摆出各种屈辱的姿势,疯狂地凌虐他,将他死死禁锢着,不停地轮番折磨他,在他耳边说着不堪入耳的糟污话。
无数人在旁边围观,银笑着辱骂着讥讽着,曾经名满永安力压同辈的贵公子,原定的谢氏下一任掌执,一统往生域南境的将军,平素多么高高在上多么清白禁谷欠不可狎|亵,如今是怎样毫无反抗之力,被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兵士当众肆意玩|弄蹂|躏,尽情糟|践。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的神明,他放在心里两世的师尊,只是悠然看着自己的杰作,愉悦而惬意。
那时的热闹与此刻的喧嚣,并没有任何区别。
察觉他的异常,墨漆要去扶他,他死死握着手,胸膛剧烈起伏着,终于睁开眼睛,摇头拒绝了:“没事。”
他连声音都在颤抖,却仍是强迫自己在无数人要将他剥光似的注视中,在充斥着摧残和折磨的耻辱记忆中,踩着碎裂满地的尊严,昂起头,挺直腰,踏进了朱雀大殿。
南境两位统治者现身,大宴正式开始,众人一时安静了些。
酒水香醇柔和,菜式精美清淡,谢重珩只勉强用了两口,就停了箸。
碧色狐狸眼瞥过去,墨漆几乎贴在他身边,亲手给他盛了些滋补的汤水,拖着嗓音柔声问:“用不用喝点?”
他没回答,坐得端正笔挺,仍是摇头。身体深处他自己清洗时暴力抠出的伤口仿佛被石头磨着,胃里恶心得翻江倒海,他只想吐。
酒过三巡,底下重新活跃起来。离得近些的一个络腮胡子端着酒杯,大嗓门笑道:“咱南境多亏有了将军和先生,让大家伙真正过上了人的日子。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就敬两位一杯,表达一下感激,我先干了,啊。”
有人带头,将领和管事们热闹地说笑着,纷纷起身举杯,向两人敬酒。
藏在案几下的手颤抖不止,指缝间有黏腻的液体沁出。谢重珩强迫自己安静地端坐着,睁着眼睛,看向大殿里的众人,额上冷汗涔涔,顺着凹陷的脸颊淌下脖颈,条条小溪一般,浸入衣领中。
满是厚茧的粗粝大手用力捏着他的腰,要将他血肉骨头都生生捏断似的,牙齿嵌进他的耳垂,粗犷的声音银笑着喘息着,和着某种急迫律动的节奏响在他耳畔:“将军这身段真好,精实柔韧,骨肉匀称,该细的细该翘的翘,肌理分明,堪称完美,玩起来别有一番风味,简直妙不可言。”
凤曦漫不经心的嗓音自浓雾中传来:“听说这位是你麾下一员勇将,如何?在床|上是不是也如同在战场上一般令你满意?”
有人声嗓温雅:“将军大病初愈,先养好身体要紧,有先生在,军中一应事情都处理好了,将军不必担心。”
他连被人禁锢着跪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瘫倒在地上。面上似乎有不知哪来的温热恶心的黏液洒落。谁在狠狠冲着他,要将他破开一般。身上似乎有好几双手,旁边七嘴八舌地哄笑着喊:“好了没?好了就感紧滚开,别磨叽,后面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呢。这平素高高在上连衣角都碰不到的人,谁不想压在身下尝尝滋味?”
仍然是凤曦散漫含笑的嗓音:“这位似乎不比方才那位差多少,为师怜惜你,今日之人都是挑选过的猛士。小七可还满意?”
有人细声细语:“听说将军病了些时日,如今终于好转,今次借花献佛,敬酒一杯,以为庆祝。”
好像换了个人,他一直昏昏沉沉,早已没有太多知觉。激烈之时,身上的人一口用力咬住他的咽喉,阴柔的声音含混而急迫:“我们早就想弄你了,将军,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强大,兄弟们做梦都想征服你,今天总算搞到手了。不要着急,大家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凤曦似乎愉悦地笑了起来:“为师倒从不知道,小七如此招人喜爱,竟连麾下将士们都渴求不已。今日一酬各位的夙愿,也算功德一件。”
有人……
胸腔里蓦地一阵剧烈绞痛,要将所有脏器瞬间绞碎般。一大股腥热液体像骤起的巨浪汹涌而上,谢重珩没忍住,喷出一口血,枯瘦的躯体轻飘飘倒了下去。
阖眼之前,他看见了墨漆晦暗不明的目光,似惊愕,似担忧,似不忍,似歉疚。
幸好还有他。那一瞬间,他想。
他终究不是永安谢氏的贵公子谢重珩,也不是一统往生域南境的宋时安。无论怎样挣扎,他只是那个孤苦无依的少年而已。
谢七独自死在千年后的往生域,只身来到这个不属于他的时空,如今又将孑然消亡在这里,两世数十年,所有恩怨情仇都起始于此也埋葬于此,临死前终于有一个人为他生出点情绪,也不算白活了。
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