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微清见方君宜还在身侧,似乎也看乐子看得挺开心,便也就没有计较。
这两个暗卫前些年跟着他开盘压过状元,所以这事做起来简直得心应手。只是没想到竟是有朝一日,这两家伙居然会赌到他的头上罢了,真是欠收拾。
他接过了丁南星手中的钱袋子,掂了掂这个重量,问:“要不直接去包个雅间,吃点?”
方君宜最近思虑过重,有些影响到了睡眠,连带着胃口都不怎么样。楚微清看在眼里,有些发愁,于是便想着法子带他出来多转转。
见方君宜摇头,他又想了想:“过几日戚潇竹他们也该回了,到时候孤带你出城玩几天。”
方君宜在心中默默算了算时间,若是快,戚潇竹还能赶在清明之前回来,倒也不妨碍他动手。
不过最好便是等戚潇竹他们带着兵马赶回来之后再动手,就是不知道李群玉他能不能有这个耐心,等这么久。若是没有,那便就要看楚微清的人到底把事办得怎么样了。
楚微清知他心中装了事,不愿和自己说,但到底是自己先惹对方嫌的,如今也只能多花点心思盯着他,让他别乱来。
他伸出食指,点在了方君宜的眉心,轻声道:“别总愁眉苦脸,活像我又在欺负你似的。”
虽是暂时不能走远,但是在城中逛逛还是可以的。
只不过这东逛西逛,最后还是去了薛慧的万宝楼中歇脚。
楚微清照例给他点了些清爽的菜色,另外还请掌柜的帮忙买了碗酸梅汤,这玩意酸甜可口,方君宜很喜欢。
万宝楼就在湖边,所以也有画舫可以停供给客人。楚微清拿着他们开赌局赢回来的钱,包了条画舫,让方君宜可以换个地方发呆。春日的湖风不是冬日那般凌冽,很适合游人边吹风边思考。
方君宜坐在船头,望着潋滟的湖光,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出神。
年幼时病了很久,只能卧床休息,方君宜便是在这时候养成了这望着东西边出神边思考的习惯。
楚微清唤了他好几声,他方才回过神来,坐到桌边用膳。画舫随着湖波轻轻地摇晃,碗里的酸梅汤也荡开了一圈圈的波纹,方君宜看着那碗酸梅汤发呆,一看便还在思考这什么。
临到计划要实施的时候,方君宜忽然有些发愁。
他担心自己考虑地还不够周到,玩意失手,说不得就得往这个局里赔上些什么。
但收手是绝对不会收手的,他会来京城不就是为了让这些人下地狱,给方家人偿命么?
楚微清往他碗里夹了两筷子红烧肉,一抬头看这人还皱着眉头,便知他还有没想明白的事。于是他只好放下筷子,伸手在方君宜的眼前挥了挥,让他赶紧回神。
“想不明白什么,和我说说。”
方君宜摇摇头:“也没有不明白,不过是有些紧张罢了。”
至于他到底在紧张什么,即使他不说出口,楚微清也能猜到一点。
他重新拿起筷子,装作无意般开口劝道:“我当年的回京时也大不了你多少,一想京城那些人精我就发怵。打仗我是不怕,大不了就是死在战场上;但京城不一样,这地方吃人从来都不吐骨头,我的母妃,同胞兄弟,都葬在了这个金银窝之中。”
“可我没得选,我必须回来。若我当时不回来,莫说是楚煜,连自己的命怕也是保不住的,所以我才只能回来赌。”
方君宜望着他,眼底有两分莫名。他知道宫变对于楚微清来说是跨不过的痛,但没想到,他会亲手挖开自己的伤口来安抚自己。
他理了理自己宽大的袖子,问:“陛下这是在劝我不要在继续做了吗?”
出乎意料的,楚微清摇了摇头:“我知劝不动你,不过是跟你说讲讲大家在这个年纪,都是会害怕的。”
他伸出手来握住方君宜的手,轻声道:“我不知你计划究竟如何,但无论如何,你都可以先做你想做的。虽说孤不能说什么天下尽在孤手中的大话,但为你兜底还是能做到的。”
方君宜低头看了看他的手,复又抬头:“陛下信我?”
信我不会乱来,信我不会仗着你的宠爱为非作歹。
他悄悄支着耳朵,他想去听,即使楚微清不会将答案说出口,他也想在他的心中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楚微清却是开口:“我信。”
他的心声此刻与他话语重合,让方君宜有几分诧异。他最是知道这人向来疑心病重,若非如此也不会安排了一群人盯着他,每天除了听汇报,还要听他亲口去说。
此刻,他说他信,怎么能让方君宜不觉得惊奇?
良久,方君宜轻笑出声:“没想到外人口中多疑又爱猜忌的陛下,竟然也能够说出一句我信。如此重恩,臣又岂能辜负?”
楚微清听他这般直言,也是叹气,旁人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小心吗?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方君宜便反握住他的手,又问:”真的信我吗?“
自然是信的,方君宜从来没接着权势害过任何人,他自然是信的。不过鉴于这人方才的表现,他很慎重地思考了一会,才又重新给出了一样的答案:”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