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方君宜到底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所有能接触到的信息都是楚微清自己留下的,偏生却是能猜出许多文书上根本不曾提过的东西。
楚微清没了办法,只能答应他,左右不过是多讲两句的事情,大不了将关键的信息瞒下便是了。
等方君宜挑挑拣拣地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挑了一遍,这顿饭才算是吃完。不过楚微清不是很满意,要知道方君宜别的爱好没有,最爱的就是吃,现如今挑了半天也不过是吃了半碗,这看起来真的不太妙。
他有心想要再劝方君宜多吃一些,但对上他那双清亮的眸子,一时间说不出些什么。
虽心知方君宜这完全就是被他气的,却是找不到任何话来开解。
楚微清思索了片刻,觉得不该如此,他现在是天子,方君宜不管如何都应该给他流些脸面。他清了清嗓子,自己给自己打气,准备劝方君宜多吃两口。
……然后在对方的目光之中败下阵来。
饭后,他随方君宜回了御书房,方君宜坐在书案后,自顾自地将文书摊开,也不管楚微清现在究竟在做什么。
暗卫们一般都在午后呈上密文,他视而不见,一心将手上的公文处理完就准备离开。
楚微清犹豫半晌,最终还是拉住他的袖子,让他先别急着走:“孤跟你说,先过来坐下。”
方君宜望着他,像是在评估他这番话的真实性,良久,他最终还是重新在楚微清的身边坐下,等待对方更自己讲计划。他知道自己这算是踩在了楚微清的底线上,不过这不重要,他只是想看看楚微清会不会跟自己说实话罢了。
见他坐下,楚微清的心才算是放回了肚子里。
他挥了挥手,让王吉吩咐御膳房准备些糕点小吃,这人中午没有吃几口,晚些时候肯定会饿。
王吉领命,带着一众宫人离开,留出空间让二位主子说话。
楚微清不知应该从何说起,便捡了些重要的跟方君宜说,他边说,方君宜边继续翻开旁边那堆不太重要的奏折。说到冒险的地方,他便含糊不清地一句带过。
本想就这么敷衍了事,但方君宜从奏折之中抬起头,望着他。
原本吃进去的话也只好再次吐出来,楚微清有些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发现自己隐瞒了些什么。但方君宜全程都没有对他这个计划有过半分的意见,就这么静静地听着,并且在他隐瞒的时候望过来。
从前楚微清只知道方君宜的眼睛生得漂亮,清澈见底,像是没什么心思。如今他才发现,他的眼底太过清澈,就这么一眼望过来,就好像能够看穿他所有的隐瞒。
就好像他一直都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不过是要不要陪你玩而已。
他招架不住,只能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将自己的老底都交了。所幸方君宜对其他事情没有兴趣,要是连他最开始入宫的缘由都要交代,楚微清只怕自己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点心声被方君宜听了个正着,唇边多了意思不明显的笑意。不过这丝笑意很快就消失了,快得像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
“多下陛下坦白,跟我猜测的差不多。”他轻声道。
楚微清瞬间警惕了起来,什么叫和猜测的,他到底都猜过些什么东西?
“孤与你交代了,这事也快是动手的时候,你可别掺和进去。”他严肃地警告道,从前是他小瞧了方君宜,如今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随他支使。
方君宜却是摇头:“我已经和陛下说过,来不及了。”
他盯着不远处的舆图,思考了一会,同时耍两只老狐狸确实耗费心神,但若是其中一只是自己这边的,那就好办了许多。
“陛下继续按着你的计划进行便好,我会帮你将李群玉的注意力从那边转移走的。”他支着下巴,望向楚微清。
楚微清不知他这是又要做什么,皱着眉拒绝:“不要再掺和了,你想要的公道孤自会还给你,这事你不能再继续搅进去,免得越陷越深。等到事发之时,李群玉势必会第一个便怀疑你,对你动手。”
方君宜其实并也并不算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虽然他平日更多的时候会沉默以对,让对方思考清楚了再跟自己说话,但如果对方三番四次不听他说话,他也是有可能动手的。
就像此刻,他忽然出手掐住了楚微清的两边脸颊,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
楚微清挣了两下,没挣开,他这才发现先前方君宜对他说自己有两分力气不是假话,是真的,而且不小。虽说再使上多些力气定然也是可以挣开,但他不敢,他怕弄疼了方君宜。
于是便只能被迫这般,和方君宜对视。
“爱妃力气不小。”他笑道,丝毫不顾自己现在可能被捏得有些滑稽。
方君宜并不与他说笑,甚至先前吵架的时候还要冷淡许多:“我敬爱的陛下,原谅微臣以下犯上的举动,请问您现在能认真听我说话了吗?”
他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像是蝶翼一般轻颤,只不过这只蝴蝶没能在这潭平静的湖水之中留下波澜。他的眸光是那般平静,仿佛之前与楚微清说的那些软话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细细午饭之后便被宫女送回了撷芳殿,此刻便也没有操碎心的狐狸来劝架。
楚微清与他对视了片刻,好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方君宜。他忽然在这双眼睛之中看到了那些藏在平静水流下的暗涌,像是窥视到了这人的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