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艰难喘口气,像是要把心中的难过一同呼出去,答道:“要的。”父亲种地的钱本来勉强让一家人过活,母亲突发重病,妹妹牙牙学语,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昨天刚刚学会叫哥哥。
本来不花钱的学宫,前三年也开始收起了高昂的学杂费。万幸是找到一份送外食的活计,可以贴补家用。
孟添巽没再多问,转身向屋内走去。
男孩惊觉还没把食盒给客官,急匆匆抬脚,忽然想起送外食的第三十三条规定“不能进屋”,收回踏进门的右脚,想叫住客官,又怕惊扰到他,只好在门口等待回屋的孟添巽。
男孩此时才敢将头抬起来,木门敞开,能够轻松将屋子里的陈设布置尽收眼底,他看见锦绣红袍的客官拿起桌上的短刀,拔刀放鞘,刀尖轻挑桌上帽子的金花,左侧金花被一刀挑下,右侧金花一刀即落入客官手中,好利落的刀法,如同自己偷听街口茶楼说书先生所讲的大侠一样。
一袭红衣,手起刀落,削金如泥。
就是还差一顶斗笠。
看见孟添巽再次回来,男孩匆匆低头,一只手伸到男孩面前。男孩主动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大侠伸过来的手上放着两朵金花,是刚刚挑下来的金花。
金灿夺目,男孩从没见过这样美的花,比自己给娘亲摘得田间开得最灿烂的花还要美。
反应过来的男孩顿时满脸通红,拨浪鼓似的摆头,空着的手摆出残影,“不能要,大侠,我真的不能要。”
孟添巽一把拉住空中挥动的手平摊开,将手中的金花放了上去,男孩的手不大,两朵金花在他的手掌上有些拥挤,差点掉到地上,孟添巽眼疾手快拿起一支,随即接过食盒,将这一朵塞在入男孩的手中。
男孩僵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眼睛没再盯着脚尖,而是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孟添巽,却是比刚才更加无措,眼睛开始泛红,再次蓄满泪水。
男孩几次开口,一字未发,瘪了瘪嘴,向下的嘴角不自然的抽动,想起年考第一名的自己藏起师傅写得推荐信,回家骗父亲说自己考了倒数第一,不是读书的料子,别再浪费钱读书了。经年委屈在此时暴发,泪如雨下。
孟添巽安慰地握住男孩的手,轻拍了几下,温声安抚道:“你要是想回报我什么,以后考取功名后,尽己所能,让更多孩子读上书就好了。”
温声细语下,男孩更是不能自已,放声大哭:“呜啊啊啊啊!”
“小孩儿,别哭了。进来吃饭!”颜乐之豪迈的将男孩拉进房间,关上门又开始放声大笑:“哈哈哈哈,你这安慰人的方法,百年不变,越哭越凶。”颜乐之一把把男孩按在木椅上坐下,出言打断了刚想拒绝的男孩:“吃了饭再回去,知道什么叫饱读诗书吗?”
男孩抽抽搭搭地回应:“知…知道。”
“对咯,吃饱了才有力气读诗书。”男孩瞪大双眼,疑惑地看着面前这个乐呵呵的大哥哥。
大哥哥对他点了点头,再次肯定自己的说法。
孟添巽打开食盒,六层五个菜,外加米饭和碗筷。不得不说食盒的造型有些奇葩,不是放在桌上,而是矗立在桌上,没有一身牛劲,还不能将它奈何,孟添巽打量眼前正在拿衣袖擦眼泪的瘦弱小孩,看不出来还挺有劲。
三人吃完饭,临别前男孩想向两人磕头谢恩,两人一人一只手,中止了他下跪的势头,扶起来,孟添巽打趣道:“人人膝下有黄金,但这黄金可不是跪出来的。”
男孩便改了方式,学着说书先生讲的江湖礼节,照葫芦画瓢抱拳行礼道:“多谢两位大侠相助,我以后也要当大侠。”
逗得两人哈哈大笑,抱拳回礼道:“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