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林映摸了摸鼻子，“不至于吧。”

接下来，无论林映与他聊什么开解心结的话题，他都不吭声了，像只深受挫折的阴惨蘑菇。

救生舱漂浮期间，林映挨个清点物资。

西雅随行的口袋里装满了小点心和面包，他一直夸赞她有先见之明，救生舱内还储存着几周量的食用罐头，他把面包撕碎，和罐头倒在餐盘里，递到盛暮池跟前，“盛少校，你有什么打算？回主舰？”

“暂时不能回去。”盛暮池一番沉默后接过餐盘，摇了摇头，“我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感染了异端生物，舰桥爆炸也绝非偶然，就算把整个主舰内部完全消毒，也难保隐藏在暗处的人再次出手，回去只会重导一遍今日之祸。”

“他们不让你返航，是想杀了我和西雅，对吗？”林映轻声问，护卫军竭力守护他们的那一刻，他就惶然明白，他们是被高高竖起的靶子。

只不过总有慷慨的勇者，不畏生死地馈赠，就像N-138号上明知报警结局的罗伯特，向他最后敬礼致意的扎克。

他们幸运地远离了灾厄。

“为什么西雅不能回家？”林映看向趴在最后一排座椅上玩累后撑不起眼皮的女孩。

为什么当年乔治娜要带着西雅颠沛流离，不惜设计初恋情人？

西雅缘何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宫廷？

他带西雅回家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

听闻帝国是从他典当的脐带血项链追溯到西雅的踪迹，如果他没有投机取巧典当项链，是不是他们就不用遭遇这些危险？

小女孩这些天里接连遭受惊吓，梦里害怕得缩成一团，却从未向他抱怨或是哭泣，她一直超乎年龄地懂事。

他伸手扶住额头，只觉得一步错步步如临深渊。

盛暮池叉上一块裹满牛肉酱的面包，哪怕什么都吃不下，还是强制自己张口进食，补充体力，“皇室有什么秘辛曲折我不懂，我只知道，帝国有人不想让你们回家，就会有人真心期盼你们平安。”

林映低头不语。

“扎克他原本还在休假，是我叫他回来专门负责这一趟航行的护卫任务。”

男人脸色苍白，像是玉里沁了雪，“他来自帝国硫磺星高山区的普通平民家庭，母亲生了怪病，父亲想要多赚些钱买药，就替星盗偷矿，最后被抓进监狱要坐满几十年的牢，他的母亲只怕永远等不到丈夫了。结果七年前，帝国公主降生，皇后大赦天下，他们一家团聚，非常感念公主与皇后的恩情。”

源于帝国皇室那微不足道的恩赐，竟被如此厚待，对方本可以不淌这趟浑水，林映流露出一抹伤怀，“扎克队长是个好人，希望他能平安……”

说完，他顿了顿，对着盛暮池真心道：“还有，谢谢你。”

如果没有这位盛少校尽心谋划，他和西雅只怕早已踏入黄泉。

这也是他凭借原主操作救生舱经验，在战火中冒险救下“银髓”的主要原因。

撞击头颅的后遗症开始显现，盛暮池吃下去多少就吐多少，没有解决的良药，吐到最后呕出苦涩的胆汁，他病歪歪地倒坐在地上，当真似雪莲凝露，我见犹怜。

西雅半夜被他痛苦的声音惊醒，林映先安抚她休息，后又翻遍救生舱说明书，搜出一个不知是否有用的治疗头盔，在盛少校嫌弃丑陋，三番四次的抗拒下强行给他戴上。

好了，终于不吐了，男人顶着锅盖一般闪闪发光的头盔，心如死灰，整个人拉长躺平在座椅上，双手交叠，仿佛去世一般安详。

林映问他，“我们往哪儿走？”

“随你，都随你……”

林映苦笑道：“真随我，我往出云星系走？”

盛暮池垂死病中惊坐起，“出云不行，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想要你们的命……

当初先帝无道，好在缺德死得比较早，皇后于风雨飘摇中保住帝国，顺利产下遗腹子。两年前，这个拥有极高政治素养的女人猝然病逝，皇女孤苦，失去能够传出外界的所有声息，最终流落民间，这其中有多少诡谲变故。

未尽之言，两人同时沉默。

林映只是开个玩笑，他不会选择出云星系逃避困难，事到如今，除了帝国皇都，西雅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为了远离黑暗，必须努力靠近最璀璨的聚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