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宁彬与谢楚坐在车后排,谢楚躺在他腿上,宁彬一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谢楚的头发。
谢楚对此显然十分受用,心安理得的交出自己的组长位,听着宁彬安排着他的组员。
“盯好孙见山的同伴,立刻申请增援。新北村的失踪人口推测都已感染,目前暂时困在山里。”
谢楚听到宁彬要求增援今天晚上必须到位,大致对他想做的事情有了个猜测。这些感染者已经不能算是人了,趁着夜晚他们视力受限,赶紧都解决掉。
这是上策。
谢楚看向宁彬,傍晚的阳光橙的发红,透过车窗,映在宁彬的脸上。他半张脸隐没在阴影当中,眼睛被阳光映出浅淡的琥珀色。
宁彬挂掉电话,低头看见谢楚盯着自己,伸手遮上谢楚的眼睛,说,“就剩下五分钟的路程了,下车以后,我们就没时间休息了。”
“我没事,习惯了。”谢楚拨开宁彬的手,继续看着他。
他知道宁彬在担心什么。
精神域的存在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哨兵和向导,让精神力这种过于强大的力量拥有储藏之地。不然,无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会被折磨到精神失常。
精神体和精神图景的存在会消耗掉多余的精神力,使精神力在合理健康的限度内有效循环。消耗,恢复,再生。不至于不断地囤积,最终胀破精神域。
而谢楚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只能通过不断地释放来减少精神域内的精神力,再通过向导的疏导维持秩序。
某种程度上而言,谢楚都能去拿个残疾证。
似乎感觉到宁彬所想,谢楚沉默片刻后,说:“也许你应该听谢千峰他们的,让我一辈子待在实验室里。”
“为什么?”宁彬嘴角带起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容,反问:“从你评级以后,你失控过吗?”
谢楚微微怔愣,他从宁彬乌黑清澈的眼眸中看到自己满脸惊讶的倒影。
他的身体中出现一股暖流,随着心脏战栗般的跳动满布全身。那是被信任和选择的满足感,一瞬间,谢楚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身体里居然还拥有这样的情绪。
谢楚内心里的阴暗面在此刻钻了出来,执拗的问道:“比起反噬自己,反噬他人会更加严重吧。”
宁彬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向导对哨兵进行精神力侵占本来就是高危行为,以此有意摧毁他人精神域明确写入联盟禁令。”
言外之意是,这是那人自找的。
谢楚听完,握着宁彬的手腕,终于满足了。
“谢楚,”山峦极速向后略去,宁彬脸上的笑意逐渐消散,许久,他缓缓叹了口气,问道,“为什么不肯接受向导?”
谢楚摸了摸口袋里的能源,问,“你离开行动部,真的是为了哨向病吗?”
车厢内沉默下来。
无声的拒绝下,谢楚扯了扯嘴角,“不说就不说,那我换个问题。”
“你当天去供能点,”他伸手捏住宁彬的下巴,“真的只是为了精神力检测吗?别躲,两个问题你选一个回答我。”
宁彬无可奈何的闭上眼。
他甩开谢楚的手,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看着躲在谢楚衣服里不想回来的精神体,宁彬没有强求,对它说道,“我去审王季青,你跟着谢组,不许捣乱。”
……
缓冲区内,王季青垂头丧气,被捆成了个粽子。
见宁彬从门外走来,王季青自嘲的勾起嘴角,没等宁彬提问,他自己先开口了。
“不用多说,宁队,我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现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宁彬双手交叠,姿态放松,听见王季青这么说,他也没有着急开口,反而先拿起水杯抿了一口水,示意身边的张春和做好记录准备。做好这一切后,他才缓缓开口道,“说说X型病毒的事吧。”
王季青惨淡一笑。
“我最开始,不知道那是X型病毒。”他仰起头,吸吸鼻子,继续道,“他给我钱,让我帮忙去取个东西,再交给一个人。全程我都没打开盒子,也不知道盒子里是什么。”
宁彬没出声,带着点淡淡的笑意,示意他继续。
王季青明白宁彬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不信,但就是这样。我们是偶然间认识的,当时我们去一个地方上香。时间一长,互相就眼熟了。人和人的关系不就是从眼熟开始的吗?宁队,我说的都是真的。”
宁彬点点头,“继续说。”
王季青被他的态度一噎,虽然不满,但他现在也没什么反抗的资格,只得继续道:“他说他姓周,叫周明。”
王季青颓然的靠在椅子里,“周明是个做生意的,有时候进出北城区审批太慢,就来求我帮忙,当然了,是有好处费的,但真的不多。”
王季青还记得这一却开始的那一天,周明给自己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去找人取个东西,过几天有人来找他拿。
他回忆道,“我问是什么东西,他支支吾吾半天,说是珠宝。那家珠宝店离我家不远,我就顺道取了,后面来了个姑娘,千谢万谢的拿走了,还给了我个手提箱。当时我一拎,觉得不对。”
“箱子太沉了。”
王季青说,“我反应过来这事儿有问题,追问周明,才知道他们在新北村搞了什么‘新神’,当起了先知。最近玩砸了,就搞来了点病毒,想把那些人处理了。”
“我真不知道他是那样的人,”王季青满是懊悔,“我也不知道那是X型病毒。我确实贪了,但我从来没想过害谁。”
张春和拳头攥的咯咯响。
她忍不住道,“那新北村的感染者呢?”
王季青低下头,“周明说感染者都处理好了,我以为真的处理好了。”
但新北村少了那么多人,王季青不好奇周明是怎么处理的吗?就一眼都没去看过吗?
张春和跟个小机关枪一样,“别人说处理好了你就真当处理好了?王季青,老实交代,别拿别人当傻子。”
“我没有,我真不知道。”王季青挣扎道,他期待的看向宁彬,“宁队,宁队你相信我,这就是一个意外。”
宁彬抬起手,身体微微前倾。
“王季青。”他寒声道,“精神体与主人可以五感互通。你在车上说了什么,我都听见了。”
王季青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巨变。
“没人逼你和联盟合作,”宁彬看着王季青精彩的脸色,将一份报告拍在王季青面前。王季青定睛一看,是一份检测报告。被检测者名叫王丰,他隐约有点印象,这人好像是和那个叫孙见山的男人的。
他的视线往下移,突然瞳孔地震。
“你是不是觉得死无对证?”宁彬收回报告,“你觉得所有的知情人,感染的感染死的死,你可以随便交代一点不致命的犯罪事实,顺利进监狱找到庇护活下去。”
“但王丰根本没感染,他还跟我们交代了点,有意思的东西。”宁彬莞尔一笑,“比如,‘新神’让他们运过一些小罐子,而且被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打开,也不能被别人发现。”
王季青瞳孔骤缩,面如死灰。
审讯室外,孟青竹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说什么?”
“他什么时候去审了王丰?”孟青竹指着宁彬手里的报告,“检测报告两分钟前陆露刚送过来的。”
谢楚磨磨牙,突然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