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两方争执不下,最后竟只剩下见孤峰来当一锤定音之人。
眼前这个陌生的侄子向来少与千寻云岭来往,乌晚烛拿捏不准苍知白的想法。
苍以朗的两个男徒弟中,已经有了一个以恪守清规闻名的二徒弟,万一这个大徒弟也是那样不知变通的性子,玄负雪的性命就当真难保。
乌晚烛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干脆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锦囊,交给他:“我来之前,同你娘见过一面,说了如今情势。”
苍知白古井无波的眸色里这才浮现轻微的讶然,接过那锦囊,从中抽出一张折叠褪色的婚书。
“你爹娘未合离前,曾为你定过一门亲事。”
婚书打开,金粉飘逸的楷书,是苍以朗的口吻和笔迹: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犬子苍知白与贵女玄负雪,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乌晚烛观察着苍知白的神色,慢慢道:“你爹娘同玄姑娘的娘亲订下两家婚契后没多久,玄夫人便病逝,也是因着有一层亲眷关系在,你爹当初才会破例收下玄姑娘为徒。”
她又叹了口气。
苍以朗这人,慈善心肠,行事光明磊落,偏偏就是那一件儿女情长事处理失当,令夫妻生厌,竟至于让秋妹这么多年都耿耿于怀、不能原谅。
苍知白将那份大红底灿金字的婚书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才仔细折好,收进怀中,抬起脸来:“乌岭主同我说这些,是为什么?”
思及苍知白担任峰主以后,同苍以朗毫无二致的雷厉风行风格,乌晚烛不再掩饰来意,直道:“姨母只是想劝你莫要伤了玄姑娘。毕竟,她如今还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苍知白冷冰冰的神色这才有了零星笑意:“乌岭主说的是。”
“待我找回师妹,定会尽到为人夫君的责任。”
*
乌晚烛心事重重地踏进属于千寻云岭的营帐。
若不是实属无奈,她也不想将那份婚书交给苍知白。
前几年苍以朗身体还康健时,曾来拜访过千寻云岭。
乌晚秋自然不肯见这个前夫,于是接待苍以朗的事项便落在了她这个当姐姐的身上。
她脾性火爆,因着亲妹妹伤心缘故,更看不上这个白面书生。
要知道,起初苍以朗修为平平,遇见乌晚秋时还是个庸俗平常、除了一张清秀斯文面孔之外一无是处的散修,也亏乌晚秋看走了眼,被这人的花言巧语哄得团团转,不惜和当时的乌老爷子闹得天翻地覆、以绝食做逼也要下嫁,这才令苍以朗成了千寻云岭的上门女婿。
谁能想成婚仅仅过了两年,仙魔大战爆发,苍以朗背着一柄朴实无华的素剑投奔仙盟联军,竟也真的在沙发征战中得了机缘,成了一番事业,不仅修为突飞猛进,还依靠累累战功在北境创立了见孤峰,一跃跻身四大仙门之一。
本以为乌晚秋从此守得云开见月明,可谁能想就在她搬去见孤峰不到半年,两人便因情感不合分了居。
期间苍以朗千里迢迢奔袭挽回过几次,可乌晚秋始终不肯原谅,两人就这么合离了。
唯独可怜了被父母抛弃的一双儿女。
那次苍以朗来,就是为了苍知白的婚事。
“犬子不懂事,我为他找了一门娃娃亲,可他却死活不肯同意。”即使是说起家门内的尴尬丑事,苍以朗依旧一派清风明月,面上不见任何局促,“婚约对象是我门下的三弟子,名唤玄负雪,乖巧聪颖,同犬子青梅竹马也算得上感情深厚,是一门好亲事。”
“虽说儿女自有儿女福,可为人父母嘛,总想着替子女多做一些。我这个做父亲的又不善言辞,这才想着过来问问知白他娘,能否同我一道回去,劝劝知白。”
兴许是他这番话触动了当时刚生下乌行止的乌晚烛,她便转告了乌晚秋。
乌晚秋沉默片刻,却还是不肯交出婚书,摇头叹息:“既然知白不愿,勉强又有何用?即使强绑来成亲,也不过是又徒增一对怨偶而已。”
......
乌晚烛眉头深锁,心下暗奇:既然当初苍知白对成婚一事如此抗拒,为何如今却全然换了一种态度?
她想不通,便只当是时过境迁,人情易变,苍知白也对他的三师妹生出了些许别样的风月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