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胤是妖族赫赫有名的浪子,手底下折过的仙妖美人没有成百也有成十,绝对不算是良配。不过当然了,对于寒春而言,他是不是良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稳住安安,让她即使生出嫁人的心思,也不会跑得太远。
安安讲完这段往事,从眼帘下偷偷看了景枫一眼,仿佛生怕他误会似的,紧接着补充道:
“其实厉胤撩拨小姑娘的手段也不算高明,细想起来又恶心又轻浮,只是我当时太单纯,而且还有寒春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才会、才会想着跟他成亲的。”
花清浅很能理解她,刚要出言安慰,却被景枫抢先了一步。
“这不怪你。”布衣匠人在床边弯下身,为安安撩起散落耳边的碎发,低声说道,“你只是中了坏人的奸计,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小兔妖与景枫相视一笑,过了片刻才注意到花清浅的视线,忙用两只手捂住发烫的双颊:“不、不过还好,我提前听到了他们的话,没有和厉胤成婚,他们的奸计没有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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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么说,当初发现那两人的阴谋时,安安可远远没有眼下这般开朗。
寒春是她朝夕相伴、心心相印的姐姐,厉胤是她情窦初开喜欢上的第一个人,这两人竟合谋盼着她死,她心里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想作呕。
神智归位后,她装作平静地蛰伏了好几日,寻到一个机会,摆脱了那两人的监视,连夜逃到邻村的一个破庙内。
“虽然我逃出了小镇,但寒春与厉胤一位是仙,一位是妖,我被他们抓到是迟早的事情。好在我读过寒春的藏书,知道在仙人与妖族之外,还有一股势力,是为邪魔······”
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夜,她曾听到寒春警告厉胤,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小心招来邪魔,言语之间似乎颇为忌惮。
“邪魔”,听上去就不是什么好词,但安安当时已心存死意,邪魔能叫她速死,又能阻止寒春他们得到惊鸿木,如此这般,再好不过。
她在破庙里堆了许多树枝,挡住观音悲悯的垂眸,按照寒春藏书里的图样,在圈起的一小块地上勾画出阵法。
阵法初成,小地狱显形,安安只记得一阵狂风大作,有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向她扑过来,她被吓得晕倒在地,再醒过来时妖丹已经碎裂,她却并没有死。
“我应是被召唤来的邪魔打落河里,是景枫救了我。”她感激地抬头望了一眼,复又说道,“我喝了他做的汤,盖着他收拾的被子,看着他做的满院子的棺材,还有棺材旁边的手提灯笼,后院养着的花花草草、小犬小鸭,觉得人生尚好,忽然就不想死了。”
花清浅不难想象她的心境,却很难想象她的身体——她是妖,妖丹碎裂,本应必死无疑,由不得她想不想。看景枫的样子,他命里虽有大功德,却也不像是会治妖,那小兔妖是如何撑到现在的?
她问出心中疑惑,同时已经隐隐猜到,答案八成和惊鸿木有关。果然,安安闻言朝她眨了眨眼,笑着说道:“是惊鸿木保住了我的命。”
“寒春和厉胤他们说错了,我爹才没有把我做成魂坛!他真心爱着我娘,也真心爱着我,这两枚惊鸿木不是供他自己复活的工具,而是他以防有什么不测,留给我的法宝。”
提到长耳祟煞,安安像是打起了几分精神,她握住花清浅的指尖,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
“姑娘,我现在离不得这两枚惊鸿木,若寒春他们现在来夺宝,便与夺我性命无异。我、我刚刚才得知妖族身份,什么术法都不会,但我也不想坐以待毙······”
“此前我与景枫碰到一位狐狸姐姐,她说慕城清浅姑娘擅解妖族疑难,还给了我一张画像,叫我循着画像去找姑娘,可保性命无虞。却不想咱们今日在蔗县就碰见了,正是有缘,还请姑娘为我想个办法,助我脱离惊鸿木,我愿以此物作为报酬,赠予姑娘。”
花清浅点点头,看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已很有些乏力,忙又倒了杯茶,让她喝下,暂且歇息一会。
喝完温茶,安安枕着靠枕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缓。景枫以为她是昏迷了,腾地站起身,花清浅瞟了他一眼,开口道:“不要担心,是我让她睡过去的。睡眠有益于放松神思,这小兔子的回忆大起大落,歇一歇对她有好处。”
“姑娘考虑得是。”景枫松了口气,冲她拱手行礼,“敢问姑娘,对安安如今这般情状,可有几分把握,能治好么?”
这匠人看着温吞,问起话来倒是直截了当,仿佛花清浅这一刻说没把握,他下一刻就会扛起安安另寻名医,不浪费一丁点的时间。
花清浅素手半抬,召出一本书翻了翻,有些散漫地挑眉道:“要说把握,那自然是有的。”
不过,要说代价嘛,那自然也是惨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