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他们说,与猛犸之祖交情匪浅,要特地接她去麒麟圣山修炼。
阿娘又流泪了。
她对此非常不解,问阿娘为何如此悲伤,修行不是好事吗?
怕是与昨夜那魔女说的话有关。
“阿娘不告诉我真相,那我就自己去找。”
阿娘抓住了她的手,把世上最残忍的真相告诉了她。
原来麒麟之祖伏黯与人类女子诞下了一麟儿,可那孩子却天生缺少了幽精一魂,无法修炼。
伏黯遍寻办法,皆无解,后来,有一个女人找到了他,告诉他一个办法……
只要找到一个天生阴体的人,炼化了她的魂魄,即可补全那缺失的一魂。
而她,却正好是天生阴体。
她才明白。
这就是焱魔靥的报复。
不给我想要的孩子,我就杀了你另外一个。
阿娘说,在焱魔离开不久,麒麟一族很快就找上了门。
他们反抗过,结果师父当场被他们打成重伤,差点被诛魂阵杀死。
这只是个下马威而已。
这些年,因为有阿翁庇佑,麒麟一族才不敢上门。
结果阿翁才去了第二天,牛鬼蛇神全都找上门了。
阿翁死前,传信给了青帝龙女夜荷华,她执天公剑,维护六界公道,然而却迟迟不得回信。神女失踪了。
“阿娘愿意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可是他们不要我,阿娘的命,一文不值。”
她们天生兽身,知道类与麒麟这两个种族中隔着怎样的天堑,在麒麟一族面前,根本赢不了。
原来,她尚在襁褓时,命运已经注定了。
她是双生子中注定要死的那个。
她不甘心地落了泪,却很快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焱魔,麒麟一族,皆觊觎她们姐弟二人。
焱魔,连白岚帝君也杀不死的魔女;麒麟一族,呼风唤雨,伏黯又暂代夜荷华执掌六界公道之位,向天伸张亦无门。
如何斗,如何反抗?
她们类之族,多么渺小,还没麒麟巴掌大的兽修,灭族了也无人在乎。
她和弟弟,总得要保住一个。
否则爹娘该多伤心。
“阿娘,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永远不要告诉弟弟真相,我若死在了麒麟圣山,就说我病死了。”
“让他永远不要来找我。”
-
如果弟弟有这么听话,该多好。
弟弟偷偷溜出来,来看她了。
背着个竹篓,篓子里装着她最爱的海棠花和爱吃的杏子。
杏子还没到成熟的季节,他等不及果子成熟,摘了来看她了。
“麒麟圣山这么好?阿姊都快忘记自己家在何处了。”
一开口比未熟的果子还酸。
“臭小子,少胡说八道。”她心中就算有再多的怨气,也无法恨这个双眸明亮的孩子:“你来做什么?阿娘没告诉过你,别来这里。”
她忍住落泪的情绪,驱赶着他,“破果子,我早就不喜欢吃了,快回去吧,不要让阿爹阿娘担心。”
彼时弟弟的个子已经比她高了许多了,他低下头,看到她酸涩的嘴角:“有人欺负你了。”
他不是在询问她,而是笃定地说。
“阿姊你指给我看,指谁我揍谁。”
她已经用无数个理由,说服自己,其实在修行途中,稍有不慎,就会夭折,她只是用自己的命,保护了自己家人。
这很值得。
但当弟弟说要为她出头时,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那些隐忍掩藏的委屈和不甘,像是被大雨冲刷般,都冒出了头。
“真的?”她眼眶中盛满了泪水,“我可都给你指出来了,别以为我会跟你客气。”
“走。”他立刻行动:“让你瞧瞧,你弟弟有多能打。”
他在平日麒麟一族对战的天宫台上,把平日里那些欺辱她的小辈,都揍了个遍。
那时他已经上神五阶了,力压所有与他同辈的年轻人,甚至开始逼近伏黯了。
她看着场上意气风发的弟弟,那个总抱着她撒娇、让她挠痒的小孩,何时已经长得这么大了,她因他感到无比骄傲。
她那时忽然才意识到,假如焱魔要的是她的命,弟弟也会毫不犹豫牺牲自己,保护她。
她们之间的爱是相互的,流通的。
伏黯坐在她身边,同她说:“原来你弟弟也是天生阴体,可惜不是女人。”
她睫羽微颤,说:“我想与您谈谈。”
“哦?我们有何好谈的?”
“谈谈您儿子缺失的一魂,谈谈我的命。”
“哦?我以为你父母没和你说呢,原来你都知道了。”
“是啊,阿翁神逝前,已经传信给了夜荷华神女,请她为我主持公道。”
麒麟之祖闻言沉默了一阵,“可惜青帝龙女已经失踪很久了,没人能给你公道。”
他嘴上这样说,心中却是忌惮的。那个手天公剑的女人,六亲不认的冷血。
连她亲老子犯了错都要受罚,更何况他。
她对伏黯说:
“您也很想让我自愿献祭吧?”
“我可以自愿献祭,可是我有条件。”
“麒麟一族要永生永世庇护类之族。”
她拿自己的命当筹码,为全族谈了一个好价码。
伏黯侧目望着她,此时她面容恬静,眼神温柔地望着台上那个意气风发,桀骜不驯的少年。
“我答应你。”
弟弟离开前,对她说:“阿姊,如果在这里过得不开心的话,我们回家吧?”
“不回了。”
可惜那样美丽的家乡,再也看不见了。
其实,她这一生已经值得了。
她剩下的日子,只有一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