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实话实说,皇帝对这个总是和自己呛声的“直臣”,虽然厌恶有余,但还是有几分人品上的信赖。
所以虽然杜宣缘在公文中用公事公办的冷硬语气近乎诘问皇帝,可皇帝的一腔怒火全被引到那些欺上瞒下之人身上,反而对仗义执言的杜宣缘生出些好感。
皇帝便借此机会将杜宣缘擢升到定北都督的位置,以监督陈涛所为。
而在此之后,他才令陈涛坚守边境。
圣旨里也没几句准确的交代,只给出一个守住边城的底线,剩下的交给定北军自由发挥。
不过得到这个答案的陈涛没有多少意外。
他要的也是一个“自由发挥”。
最出乎陈涛意料的当然还是杜宣缘莫名其妙的晋升。
陈涛的神态管理做的不错,比起旁边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黄要善,他的神情只是微微一凝,随即面带笑容,在圣旨颁下后,更是立刻上前向杜宣缘道喜。
他们一番虚情假意的恭贺后,黄要善才反应过来,皮笑肉不笑的祝贺着。
相较之下,这些日子跟杜宣缘打了好几场的各营偏将军们就笑得真诚多了,只是他们心中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擢升犹有几分疑虑。
“庆贺”之后,自然还是要将目光集中在燃眉之急上。
陈涛将这一拨人,连同新鲜出炉的定北都督一并叫到公帐中,商量后边怎么应对整个北域的报复。
一开始气氛还有点沉凝。
不过伴随着话题慢慢深入,在场稍微有点专业素养的人,都逐渐忽略刚刚突然发生的事情,就北虏的布局、他们的防守展开激烈的讨论。
当然今天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的。
还得等防守边线的那几营偏将军回来,再根据边线上的确切情况进行讨论。
所以杜宣缘在今天的会议上几乎没发表什么意见。
新官上任,还是低调点比较合适。
虽然讨论不出什么结果,但还是讨论到天色渐晚,所有人披着夜色回到各自的营中。
夜深人静之际,白日里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回闪。
众人这才开始认真琢磨杜宣缘升职这件事。
亲卫将今日从天家使者那里打听来的皇城消息告知陈涛。
陈涛搓了搓脸,思索着近乎自言自语道:“我是被那小子摆了一道。她老早就清楚尹稚在皇城所为,就等着用这件事向圣上邀功请赏。”
“只是……”陈涛声音一顿,神色也很是凝重。
只是不知道她巡逻途中遇到可疑种种事情,是不是在她的掌控之中。
若是如此,那这个算无遗策的人未免太可怕了些。
.
第二日,边线上早就收到陈涛消息的各营长官抵达驻地。
因为北虏骑兵仅仅陈兵,还没有确切的动静,他们也只是根据哨兵探报对北虏兵力部署有个大致的估量。
杜宣缘一面听着他们汇报手头的讯息,一面看着系统地图上的情况与他们所说做比较。
对比之后,再根据他们负责区域的难易情况,就能初步判断这些在边线上防守的偏将军们业务水平怎么样。
加上她这一个月一直跟留守军营的偏将军对打。
现在杜宣缘对定北军内各营的长官能力的了解程度,甚至比陈涛这个定北大将军还熟悉。
陈涛根据这些人打探出来的消息重新进行兵力部署。
杜宣缘在公帐内摆出的地图上大概扫一眼陈涛的部署方位,便知道他是准备卡着皇帝给出的底线行事。
——不求大胜,守住就行。
在陈涛布置的间隙,杜宣缘突然思索着开口:“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什么消息?”
所有人循声看去,只见杜宣缘所指是一处山隘。
有人道:“不必探查,此道地方狭窄,北虏必不可能从此进攻。”
是不可能从这里进攻。
甚至因为北虏兵力不足,他们都没有在这里设置哨兵防守。
定北军还是在这条山隘外边设置了个哨兵的,山隘细长,最多只能一个一个的通过,万一北虏真想不开,放弃骑兵的大场地优势从这里试图发动反奇袭,哨兵也能及时发现。
只要派一支千人小队往出口一堵,攻势就自然化解。
但这个北虏不设防的地方,不正是一个绝佳的缺口吗?
定北军里这十几个将领的脑子凑一块,都拼不出“进攻”这两个字,只要能守住就行,派兵从这条道进去,那自个儿也容易被堵,何必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