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虽提防官商勾结,但在朝堂上想要混得风生水起,哪里不需要钱?背地里有些不合律法营生,或假托亲朋之名,都是常有的事。
但千两黄金,对于一个刚刚就职的偏将军而言,属实是超脱“常有”的范畴。
是以陈父话音刚落,王擎便看向杜宣缘。
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杜宣缘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样,并看着陈父道:“什么黄金千两?”
这一无所知的样子太过真实,王擎下意识看向陈父。
难道黄金千两是陈父编造出来的?
这种一下就会被戳破的谎言有什么说出来的必要?
可王擎想想陈父先是试图动手,后又不顾一切想要摁死“陈仲因”的种种丧心病狂的表现,又觉得他也不是不可能说出这种谎。
正在王擎犹豫之时,陈父已经气急败坏,朝着杜宣缘破口大骂起来。
左右的陈家人立刻拦住他。
跟杜宣缘打起来,那是“子伤父”的罪名;单单搁着一道桌子冲着对面犹如市井泼妇般詈骂,却没有任何定罪的作用,只会让其他人觉得陈家毫无涵养,自然要出手阻拦。
另一边的杜宣缘则是皱着眉头,还是疑惑不解的样子。
王擎思虑片刻,觉得这笔钱不是小数字,宁可信其有,还是得调查一番。
不过上一个案子还没有什么结果,现在突然又冒出另一桩案子,反反复复、是是非非的,真叫人头疼。
他对两边道:“这件事事关重大,需要好好调查一番。”
两边都出奇的一致点头。
王擎又道:“还请各位在廷尉所多逗留些时候。”
言罢,王擎先请走素雪,再转身吩咐廷尉所官吏分成几路,一部分留在这儿分别审问这两方,另一部分则是去调查杜宣缘相关的收支情况。
大约三个时辰后,日头都已经西斜了,那些派遣出去的官吏才陆续回来。
不管是对跟杜宣缘有关之人的盘问,还是对陈家奴仆的询问,都没有这笔钱的线索,关于杜宣缘的交易往来,商行里也没有相关的记录,所有的结果都指向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笔巨款。
分别审问出来的结果,也是只有陈父一人坚持有这样一笔钱,陈家其他人根本不知情。
——陈父从妻子处得知这件事,压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他还惦记着这笔钱。
若不是事到如今,父权根本压不到杜宣缘头上,他也不会想到用这笔钱治“陈仲因”一个贪污受贿、非法盈利的罪名。
眼见着没有人能证明这笔钱的存在,他忙道:“我的妻子将这笔钱还回去的,她可作证。”
杜宣缘扫了他一眼,道:“方才还说‘亲亲相护’。”
言下之意,没有任何其他实质证据,就算叫来陈母也证明不了这笔钱的存在。
“怎么可能……”陈父不肯相信地喃喃出声。
王擎觉得这件事是陈父临时起意的刻意构陷,他根本不觉得杜宣缘能有这样大的权力,抹除掉这笔钱的存在。
自此,陈家人状告杜宣缘的罪状,每一条都陷入了僵局。
王擎正在犹豫最后的定论时,外边忽然有几分喧闹,只见一名穿着锦衣绸缎的无须中年男子自外边进来。
王擎赶忙上前告礼,又小声询问:“敢问公公,可是圣上有什么交代?”
这名内侍看了他一眼,笑道:“无事,咱家不过是见廷尉所手忙脚乱的,来瞧一瞧发生了什么事儿。”
王擎心下琢磨着,口中将今日一套又一套的状子简述出来。
内侍点点头,目光从杜宣缘身上扫过,笑道:“哟,这不是圣上近来亲封的偏将军吗?怎么搅进这件乱事里了?”
王擎闻言心中一定,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又闲聊几句,将这名内侍送走后,王擎终于盖棺定论,以“证据不足”为由,将杜宣缘无罪释放。
陈家人各个如丧考妣。
杜宣缘却心思显然不在此处——她早就清楚这件事不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只是对皇帝态度的突然改变有些好奇。
那内侍她见过几面,先帝在时就颇受宠信,可以说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如今是皇帝的亲信,甚至被特批可以每日出宫,在宫外的宅邸休息,与朝中大臣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来廷尉所,显然是得到皇帝的授意。
杜宣缘将思绪暂且收敛,打算回去后慢慢通过系统分析皇帝改态的原因。
她目光一瞥,就瞧见陈父正对着自己怒目而视。
杜宣缘大大方方地看向陈父,略一挑眉,径直朝他走去。
原本瞪着杜宣缘的陈父见她走过来反吓了一跳,后退半步并急道:“你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