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敛下心中的思索,同张封业就太后的身体健康问题又聊了几句。
酒足饭饱后,张封业还赖在杜宣缘家里不走,看着是帮忙端端盘子、收拾残羹冷炙,杜宣缘哪里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她就这样瞅着张封业帮她把家里的活干完。
最后没什么可干的了,张封业杵在厅堂里,犹犹豫豫着要吐出告辞之语,但又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
杜宣缘轻叹一声,道:“兄长在犹豫什么呢?”
那些流转在心底的惦念终于被她这样一句话剖开了宣泄的口子。
张封业眉眼低垂,神情落寞,轻叹一声后终于道:“叶姑娘……她还好吗?”
杜宣缘的目光越过他,望向院墙外无边无际的天空。
“她走了。”杜宣缘道。
张封业一怔,大抵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几乎脱口而出道:“她去那儿了?”
“承绩兄问这个,又是想做什么呢?”杜宣缘反问。
张封业又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杜宣缘被他气笑了。
她道:“若连承绩兄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又何必来问我这些?”
张封业汗颜,道:“我不知道会否打扰到她……”
那些纠结的心事还未完全脱口,他便听见杜宣缘道:“叶姑娘身中奇毒,已经独自一人离开了。”
“什么!”张封业惊诧至极,上前抓住她的肩膀,“何不早告知我!”
“告诉你又有什么用?”杜宣缘反问,“承绩兄连在你我往来的信件中问上一句的胆量都没有,我又何必做好管闲事的烂人?”
他方才紧紧扣住杜宣缘肩膀的双手猛然一松,急急后退几步。
“她……”张封业惶然无措,“她可曾留下什么……”
“什么都没有。”杜宣缘平静地说。
张封业猛然一颤,再不敢继续逗留,立刻转身离开的模样像是落荒而逃。
旁观许久的陈仲因扫了眼杜宣缘无悲无喜的神情,思索道:“杜姑娘的信中提到阿春与这位叶姑娘关系亲密,是因为这件事,阿春才留在江南的吗?”
“是,也不全是。”杜宣缘看向他,嘴角挂着清清浅浅的笑,
她又道:“她知道叶慧娘是故意离开的,却在那兵荒马乱的两个月里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如果阿春坚持找下去的话,有朝一日再度相见也未可知嘛。”
陈仲因被她高深莫测的笑一晃眼,连话中深意都顾不得细思。
不过他很少置喙杜宣缘的事情,关于她在外的行踪也几乎不怎么过问。
“累了。”杜宣缘伸了个懒腰,往房间走去,“天色已晚,吃饱睡觉。”
“杜姑娘走错了。”陈仲因见她往自己房间走,赶忙拦住她。
恐怕他自己都心知肚明杜宣缘绝不是走错了,可此情此景,必须得死鸭子嘴硬。
杜宣缘眨眨眼:“可我回来的匆忙,房间都没收拾,一股灰尘气,住上一晚可不得叫我难受死?况且这么晚了,再叫人收拾,实在是麻烦。”
陈仲因又被杜宣缘套进进退两难的局面里。
只是这回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分明是回家提都没向守福他们提过收拾房间的杜宣缘。
这是杜宣缘刻意为之的“陷阱”,就等着临睡时候套住傻乎乎的小羊羔。
陈仲因犹豫极了。
这里又不是条件有限的苍安县,房间即便没有人居住,玫夏他们隔三岔五也会收拾收拾,根本脏不到哪儿去,大概只有极其吹毛求疵的人,才会在意那些若有若无的灰尘。
可杜宣缘又不是那样的人。
她在苍安县的老房子里都能睡得安安稳稳。
她就是故意的。
陈仲因心知肚明,可他就是在犹豫。
杜宣缘总是拿直钩钓他,可他偏偏回回都心甘情愿把自己往钩子上挂。
这会儿他就选择性忽视了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犹豫片刻后道:“好,暂歇一晚,明日我帮你收拾房间。”
“多谢!”杜宣缘凑上去给了他一个熊抱,随后拉着他回房间。
已经入伏,再像苍安县那样挤一张床,恐怕要热死人。
陈仲因房里的床上早早换上凉席,外间还有一张供小憩的竹榻。
他自然是要将床让给杜宣缘的,可孰料一进门杜宣缘就解了外衣往竹榻上一丢,轻车熟路摸到旁边的耳房洗漱。
陈仲因盯着她的外衣看了好一阵,又瞄着耳房小门悄无声息。
终于,他壮起胆子拿起杜宣缘的外衣,先把衣裳叠好,正要起身放到里间的小几上,恰恰好与从耳房出来的杜宣缘对上眼。
杜宣缘瞅着他臂弯上搭着整齐叠好、十分眼熟的外衣,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