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心道:所谓洞察人心,不过是建立在充分了解的基础上而已。
从十七岁被关在吴王府,一年多在系统操控下的身不由己,杜宣缘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分析吴王及他那些幕僚的心理。
杜宣缘没怎么纠结往事,她一贯坚定地向前看。
所以她没管穆骏游后边说得那一堆疑似开脱话语,精准踩在问题上:“穆将军是觉得孙将军可信?”
穆骏游:……
他又露出为难的神色。
像是看见一坨粪便,但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它可以当肥料。
杜宣缘忽然对他们的“龃龉”产生了一些兴趣。
穆骏游说:“不如你替我送回信过去,亲自跟孙执尔接触接触?”
安南军和黄池军几乎没什么书信往来,是以没有熟悉两方路线的信鸽,这封信是靠人力送来的。
“孙将军的信使还在营中吗?”杜宣缘问。
穆骏游点头:“送信来的是黄池军中一名越骑校尉,又是老相识……好歹要礼遇一番。”
也是看孙见松这么有诚意,穆骏游才对这封信上心的。
杜宣缘刚出穆骏游的营帐,就溜去找黄池军来的那位越骑校尉——她还是头一回对某个八卦这么感兴趣。
一句“老相识”把杜宣缘引去挖八卦了。
穆骏游大概也没想到,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陈御史”居然在聊到孙见松后,就琢磨着怎么悄悄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杜宣缘跑去正儿八经地拜访黄池军越骑校尉。
闲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军务后,杜宣缘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往两军首领身上引。
她道:“我来军中也有些时日,还是头一回瞧见孙将军送来的信。”
“怎么不用信鸽送信?”
“嗨,”方才一番闲聊已经将越骑校尉的警惕心打消不少,加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他便径直道,“十几年才联系这一回,哪里需要用上专门训练的信鸽?”
杜宣缘愕然道:“竟是如此吗?”
她神情惶惶,接着近乎自言自语道:“原来孙将军和穆将军关系并不好?”
接着又乱七八糟说了一堆话,像是思绪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这位年近六旬的越骑校尉看着不到弱冠的少年急切地解释,为自己说错了话而惶惶不安,忙劝慰她道:“没事、没多大的事,都是些陈年旧事了,不必放在心上。”
杜宣缘慌里慌张道:“二位将军究竟是为何生出嫌隙……”
这种好学生怕自己做错事的模样委实叫人心软。
越骑校尉嘴上一时没控制住,便嘴快道:“就年少轻狂,打了几架而已。”
打架?
这个词儿出现在穆骏游身上可真是难得。
“他们是因何打架,仅一江之隔,竟十几年互不理睬?”杜宣缘惊诧地开口。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越骑校尉也打开话匣子,回忆着往昔道:“也是执尔年轻气盛,见均心和旗奔走得近了些就忍不住跟他打了起来。”
杜宣缘:?
好像吃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瓜。
“孙将军与均心姐是旧相识?”亮晶晶的双眼满含期待,催促着人不由自主地继续讲下去。
越骑校尉笑上一声,道:“是啊,执尔和均心还是一块长大的。”
这杜宣缘倒是不清楚。
她只知道不同于穆骏游这个皇城的世家子弟外派江南,随后在山南六州站稳脚跟,孙见松则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官员,家境殷实依旧投身行伍,从末流伍长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但杜宣缘是真没想到这二人当年还有这样的故事。
只听越骑校尉回忆着往昔,慢慢道:“旗奔和执尔打了几架,各有胜负。其实当时均心已经和旗奔两心相通,执尔单恋,心有不忿。后来旗奔还把他马车轮子拆了,自己趁机约均心出去玩,更是叫执尔气到破口大骂。”
杜宣缘:……
穆将军,你的老底要被人揭光了。
看不出来,穆骏游年轻时还做过这种恣意妄为的事情。
又听校尉道:“均心与旗奔成婚后,执尔便离开山南,选择入黄池军实现自己的抱负,尔来有十四五年,同旗奔分庭抗礼也快十年了。”
杜宣缘眼皮一跳。
莫名有一种熟悉的操蛋感。
出于前半生的经历,杜宣缘对情情爱爱的故事或多或少有点应激。
不过又听孙见松的越骑校尉道:“不过那都是往事了,孙将军早就放下,与一位江南淑女相知相恋,只是和穆将军这点龃龉放不下,更兼……”
他停顿一下,指指天空道:“上意难测,还是关系远点好。”
这样回归正常的故事让杜宣缘悬着的心又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