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宣缘从祥乐宫出来时已经临近散值。
和同僚散值后小聚一场,她才带着几分微醺的醉意回家去。
家里早就收拾完了。
因为天色已晚,那群皮猴熬不住,没等回杜宣缘,现在一个个都回房休息。
只有陈仲因房里的灯还亮着,听到动静已经推门出来了。
杜宣缘抬头望向他,朝他张开双臂,笑道:“累了,走不动啦,来抱一下。”
陈仲因:……
不跟醉鬼计较。
于是他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面上还带着酡红的杜宣缘。
然后就被醉鬼黏上身。
杜宣缘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着,颠三倒四的话,让人听不大懂。
但陈仲因还是安静的聆听。
他突然听见杜宣缘说:“我去太医院前跟你说……”
没下文了。
陈仲因只好接着她的话回:“行李没怎么收拾,放闲置的屋里,就任的文书下来了吗?”
“没。”杜宣缘把头埋进他脖子弯,“快了。”
“刚回家还没多长时间。”陈仲因声音有些低沉。
杜宣缘眼睛一眯,道:“够了,改明儿就把那只大公鸡宰咯,做践行宴。”
夜半寂静的鸡笼里突然响起一声高亢的“咯咯”。
杜宣缘“嘿”了一声,拉开陈仲因、撸起袖子就往鸡笼去,陈仲因急急将人拦腰抱住,连声道:“天太晚了,早点休息、早点休息!”
陈仲因废了好大劲终于把人劝回房休息。
等杜宣缘一觉睡醒,酒气散去,从床上鼓涌起来,仰头望向窗外。
关于杜宣缘的归属还没有下达正式调任文书,所以她今天没什么事儿,可以在家躺一天。
初春时候,透亮的阳光穿过新发的绿叶,落在窗外走过那人温和的眉眼间,他周身一股沉静的气质,足以叫所见者抛弃一切纷杂。
如果他手上没有拎着一只叫个不停的红冠大公鸡就更好了。
“早。”杜宣缘趴在窗边冲他盈盈一笑。
在陈仲因向她微微点头、打算继续往厨房去时,杜宣缘再次叫住他,道:“说着玩的,留着你那只大公鸡,壮大咱家的鸡群吧。”
等陈仲因乖乖把鸡送回去后,杜宣缘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台阶上。
她要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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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外的灞柳渡是这一带最繁华的码头。
商船与客船交织来去。
带着一名随从的年轻公子,尽管穿着干练简单的衣裳,但衣物的布料一看便是上等绸缎,有点儿眼力见的游商已经凑上前来与她交谈。
杜宣缘笑着听身边商人推销他们的货物。
丝绸、香料、干货,可劲得吹嘘着,讲得天花乱坠,好似他们的货物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好东西。
她一边走,一边根据他们的话随口问些。
诸如种类、产地、丝绸纹样等等,有些滥竽充数的商家一听,知道这小公子不像看上去那么好糊弄,便知难而退了。
一下就走去大半。
留在她身边的大多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杜宣缘脚步突然一停,眯着眼望向泊在岸边的那艘巨大商船。
“那是吴地来的船,船上多是丝绸、茶叶,是已经被皇城的商贩定下的,卸下货直接运到各个主顾的仓库里。”有人向杜宣缘解释。
这种大买卖,往往与这些普通游商无缘。
但见杜宣缘对这艘船感兴趣,他们想着法子将杜宣缘的注意力引开来,想叫她明白这是批发货的船,零售还得找他们。
可杜宣缘已经向这艘商船走去。
游商们悻悻离开。
大船周围有许多商人正指挥着他们的随从将属于他们的货物搬走。
这艘船上的货物大多是皇城那位富甲天下的大老板的,但也有体量稍小、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商人借船稍货。
女商客不是没有,但大多是已经成过婚的。
所以在这些人中,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格外打眼。
她穿着浅藕色的裤装,头发扎拢在脑后,别着点缀上一只娇俏的粉色蝴蝶篦子,正叉着腰在一旁高声指挥。
“梅老板。”熟悉的声音突然闯喧闹中来。
梅不忍猛然转头,看向噙着笑意的杜宣缘,脸上顿时笑得像是绽开一朵花儿:“哎呀,公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