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金光闪烁着,铺在杜宣缘的面上,像是在呼吸一样起伏,安静等待着她填入最后的启动时间指令。
不会呼吸的系统此时也产生了近乎屏住呼吸一样的紧张。
【宿主,这好歹是你老家啊……】
你不要为了杀个男主预备役,把整个老家都埋山里头呀!
杜宣缘面不改色,从她毫无变化的沉着表情里并不能看出什么,但明灭的金光点亮着她的双眸。
系统界面被关闭了。
虽然被扔回小黑屋,但系统还是如释重负。
但它很快又开始头疼起来。
杜宣缘并没有取消技能,那些蓄势待发的异象卡就像无数只手紧紧攥着它的小金库,只等杜宣缘一声令下,火速抢走它的能量启用技能卡。
没有实体的系统与这些技能卡有着肉眼不可见的联系。
这种被上千根线拽住、随时要被“分尸”的感觉可不怎么美妙。
而且刚才杜宣缘并没有启动实时动态地图,而是直接激活了技能卡,再联系她大半个月前就莫名其妙关闭系统功能省能量的举动,系统有理由怀疑她是早有预谋!
这宿主怎么早就想着把老家埋了也要弄死那些人啊!
这反社会人格是从哪来的!
它当年选中的那个活泼可爱小女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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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宣缘重回山寨的时候,穆骏游手下那些兵已经全面占领山寨。
负隅顽抗的人已经被就地格杀。
血腥味在山寨中弥漫。
有小孩子的哭声断断续续传来——山寨里有许多被掳来的女子,以及她们这些年生下的孩子。
有的孩子知道父亲是谁,有的不知道。
茫然的小孩窝在母亲的怀中,他们惊慌失措却不会审时度势,只能扯着嗓子表达自己的惧怕。
“两千三百一十二人。”熊门调查完俘虏的成年男子数量。
他目光下意识从那些瑟缩的女子身上扫过,显然带着些怜悯——她们有些人可能被掳回寨子里十几年,或许是苍安县及下属村镇上的人,又或许是更远的地方。
山匪流窜,把她们硬生生抢离故乡,如何还回得去?
穆骏游的目光却落在杜宣缘身上。
他将处置权交到了杜宣缘手上。
杜宣缘平静的目光从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唇瓣轻启,吐出一串异常冰冷的话:“年十五以上者,皆斩。”
无论匪众、妇孺、士卒,都是瞪大双眼,怀疑自己听错了话。
两千多人……全都杀了?
唯有穆骏游不动声色,对熊门道:“听令行事。”
“可……”熊门望向穆骏游,又将视线挪到杜宣缘身上,“可土匪本来也是活不下去的百姓……”
他们安南军随穆骏游在南方剿匪,面对的多是灾年吃不上饭的灾民拦路抢劫,因有安南军尽职尽责,根本不曾出现过像苍安县这样盘踞一地的势大恶匪,故而在俘虏的处置上,熊门还是按从前的想法,杀掉为首者、安抚跟从者,毕竟大家都是大成的子民,哪里有赶尽杀绝的道理……
杜宣缘盯着他,问:“他们是不是杀了人?”
“是……”苍安县匪徒的恶行熊门早有耳闻。
“杀人是不是该偿命?”杜宣缘又问出一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熊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可是活生生的两千多个人,要知道大成一营的士卒也不过两千人,这些人也许可以回归正常的生活,一竿子打死未免也太过残忍。
杜宣缘却像是看出他的想法,冷笑一声,道:“野兽尝过人血的味道,还能忍住不吃人吗?”
熊门一怔,像是隐约明白什么。
“可他们……不是野兽。”熊门小心翼翼地说道,“人是可以教化的,是可以重新开始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杜宣缘的面上却满是嘲讽。
她冷下脸,道:“他们成佛了,被他们杀了的人还能从黄土里爬出来吗?”
“有些人是被迫的……”熊门越说越没有底气。
“自己活不下去,那些能活下去的人就该死是吗?”杜宣缘定定地看向这座屹立多年的山寨。
她突然扭头看向熊门,绽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那绝不是讥笑、嘲笑、嗤笑,看上去全然是发自内心的开怀,却远比那些负面的笑更令人生寒。
他听见杜宣缘说:“没关系,世道如此,为了活下去而喝别人的血也能理解。”
杜宣缘朝他眨了眨眼:“吸别人血活下去,就要做好把这份血交出来清算的准备,不是吗?”
像是某种洞悉了规则、束缚在牢笼里的怪物悄悄露出自己的獠牙。
“杀。”
一个冷冰冰的字落下,叫熊门猛然一颤,他不敢再有任何异议,立刻转身。
“等等!”一道尖锐的女声响起。
她大概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才喊出这样一声,以至于短短两个字却破音,在寒夜中愈发凄厉。
杜宣缘没有动作,熊门却循声望去。
一名妇人怀抱着稚童,浑身颤抖的趴伏在地上,好像她刚刚没有叫出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