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上的斗篷,滚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子毛。她低着头专心走路,也没有管前面有没有人。
忽然,迎面撞上了一个怀抱。
鸯命没防住,避让那人的身体,一径往旁边扑出去。
怀里的话本直接飞了出去,书页在空中呼啦啦翻动着页数,先是砸在那人冷峻的脸上,再顺着那张脸,滑落到那人的脚下。
鸯命低头看了看怀里空无一物。赶紧转过身子,爬行两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话本子。那些香艳露骨的台词,被摊开在外面,一眼就能看清。她面上显露出一丝淡淡的红晕。手上加快了动作,突然,一丝冷香飘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凑过去,拉着那人衣裳的下摆,细细嗅了嗅有些熟悉的味道,还在回忆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的时候。
对面的人薄唇紧抿道:“抱歉,可有伤到?”
鸯命整个僵在原地,手上的衣摆变得有些发烫起来。她甩开衣摆,神情惊慌,耳根肉眼可见地开始变红。她压低了帽檐,紧紧抱着怀里的话本,转头爬出去两三步,背对着那人,歪歪斜斜地站起来,落荒而逃。
崔鸳眸光明明灭灭,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没有再出声。
他抬步走向书斋。
书斋的掌柜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鸯命去而复返。抬起头的时候却见是东家来了,他放下手里的账簿,迎出来。
崔鸳抬手让他坐回去,不必管他。侧首就看向那堆古籍旁边,摆放着一摞署名走山居士的话本。他伸出手臂,拿起最外侧的话本,翻了两下,脸色越来越黑。
“这是东家您的朋友寄卖在这儿的。小人当时也问过您的意思,您是点头同意的。”掌柜察言观色的本领还不错,眼见东家脸色阴沉,就知道大事不好。
还好他提前给东家吱过一声。
总不至于吃挂落。
他见东家没有回应,脑子里想了一想,还是决定为这间铺子本就微薄的利润争取一下。他帮腔道:“这些话本子,也为书斋赚了不少银子。前头走出去的那位姑娘,就经常来买,出手阔绰。您也知道,书斋的生意并不算好。”
他径自说着,没有注意到说完崔鸳的脸色更黑了,简直犹如锅底灰。
崔鸳放下话本子,毫不犹豫道:“以后,沈赸若再送这些话本来,一律拒收。看看他写得这都是些什么东西,言辞大胆露骨,笔锋轻浮,简直有辱读过圣贤书。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若有疑义,让他直接来找我!”
他一向寡言。很少有一次性说出那么一长串话的时候。
掌柜的连连点头。毕竟他也不是这书斋真正的主人,只不过是领着月钱在这里干活而已。不过他想着,比如刚才那位姑娘,每次买话本一定会丢下大笔的打赏银子,眼里还是划过一丝心疼。
这可是白白送到眼前的银子,东家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他没有多想,把整理好的账簿交到崔鸳手中。
那厢,鸯命钻进马车里,使劲拍着胸脯。
她是真没想到,在这么小的地方还能遇见崔鸳。并且还是以那么窘迫的姿势,她无法想象,从崔鸳的角度看下去,她是怎样一副样子。
更遑论她推拒了他的提亲,二人相见,就更加尴尬了。且她还没有想好,该如何以平静的心态去面对他,他说的那几句话,总归在她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竹茹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被鸯命的声音给吵醒。
她好奇道:“姑娘,您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她凑过来,想要掀起车帘看看外面是不是很冷,却被鸯命一把摁了回去。
鸯命挡在帘子里边,阻止竹茹的靠近。她竖起手指“嘘”了一声,又附耳让她赶紧让车夫调转车头,去宾至酒楼。
竹茹虽然困惑,但还是照做了。
马车驶出去很远,鸯命才松出一口气。像是魂不附体般,呆呆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心里隐隐作痛,她知道,自己是真的对崔鸳产生了情意。这个前世她看都没看进眼里的人,现在却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
她眸光一暗,摊开掌心,发现刚才扑出去的时候,擦破了点皮。
正值晌午,宾至酒楼里,人声沸腾。大堂里坐满了人,上菜的伙计两只手端着瓷盘,胳膊上还各托着一盘,瓷盘里的菜冒出阵阵香味。
后厨里传出“当当当”的炒菜声。
鸯命带着竹茹进去的时候。女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急得团团转,她又要管着结账,又要盯着伙计及时上菜,尤其是二楼包厢里的贵客,实在怠慢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