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妙语连珠,一连三问,把周围的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大家都说是,沈芊就说,既然是的话,还不来多关照关照砚北楼的生意?
久违的温暖袭来,许应心中非常感激。
......
每年的四月初八,宋琢玉都会来济源寺看他的母亲。
住持看着他长大,特许每年的这一天,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去寺庙的偏殿。
朝廷割让雍州的前几个月,宋静慈似有预感般,把宋琢玉托付给了朋友,一人转身上了战场。
时候兵荒马乱,待宋琢玉回家,入目所见,皆是断壁残垣。
鞑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曾经安宁的雍州竟沦为人间炼狱。
他颤颤巍巍地越过伤亡的百姓,一个人回到了自己和母亲住的地方。
昔日艳丽的花朵,纷纷凋落,在风中飘摇,如同雍州一般任人宰割,肆意践踏。
他在院中大喊着母亲的姓名,却等不来一声慈爱的回应。他慌了神,满院子去找,最后看到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宋静慈安静地躺在床上,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唤。
宋琢玉的视线有些模糊,泪水透过眼眶流下。
这渺渺人间,再无处可去了。
宋静慈的小像就端端正正立在几案上,宋琢玉去井中打了水,仔仔细细地擦拭。
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歪头靠着桌子,如同孩提时代靠在她的膝头,静静地讲述自己这一年来的事情。
不过他一向报喜不报忧,不谈自己的眼疾又重了,几乎分辨不出颜色,也没谈自己被撤职,如今只剩个虚职却还得管着一城的事务。
他讲着讲着想起来,突然又说了一句:“不要担心我,我过得也还行。”
“你在天上可要亮一点,我怕我找不到你。”
他不是不知道逝者已逝的道理,可这苍茫人间,只剩他一个人。
松涛阵阵,云霞朵朵,宋琢玉拂去肩头的落花,怀揣着期待,静候许应的到来。
钟声敲了四遍,山寺落进黄昏里。僧人挂上了灯笼,暗色的灯光为林间的路,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雍州城内到处都点了灯笼,遥遥望去,灯火通明,连城一片。
砚北楼没有像样的烛火,散去了门前的热闹,只留下的一片伶仃和孤寂。
在最后一片阳光落下之时,许应就挂上了打烊的标识。
“今天已经很多了,不收了,您想要的话,明日再来。”许应坐在凳子上,劈里啪啦地算着,听见开门的动静,提醒道。
脚步声没有停下,许应闻声望去,是一个白衣男子。
与宋琢玉的身量相当,却少了几分他的沉静。来人脸颊上有一道细疤,几乎就要毁到眼睛,散发着狠厉的气度。
他伸手展开一幅画,又看了看许应,不容置喙道:“就今天,就现在。”
许应只好放下自己手头的活计,快步起身迎了上去。
刹那之间,寒光亮出。
男人拔剑出鞘,剑光猎猎,许应毫无防备,情急之下拽过他手上的画,迎面一挡。
画裂成两半,来人刀术干净利落,利刃划破她的肩膀。
她凝神一看,画中人的模样与自己分毫不差。
这人是要来杀她的!
男人见许应一招没有伤到许应,挥刀横扫。
许应捂着肩膀躲过,见势不对,把画揉碎,转头就跑。
这条街的商贩大多都早早收摊,空无一人。许应忍着疼痛,沿着墙根跌跌撞撞。
可是她跑的太慢了。
凌厉的刀锋紧随其后,风势渐大,落叶弥漫整个巷子,许应逐渐体力不支。
她忽然一惊,男人的影子笼罩了她的全身,她被夹在逼仄的角落里。
“是谁让你来杀我的?”许应转身对着他,问道。
只有风在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刀明显一滞,许应抓住机会往旁边一闪,剑刃贴着她的肩膀划过。
鲜血浸湿了她的整个左肩,她靠着墙喘气。
“许剑知,你怎么样?”宋琢玉清清冷冷地看了许应一眼。
男人的刀被宋琢玉卸下,贺长龄跟在他身后,露出白色的牙齿。
白衣男子急于挣扎,但是他与宋琢玉的实力实在相差太大。宋琢玉不再出招,照着颈后抬手一挥,男人歪歪扭扭地落到他怀里。
他看了一眼,嫌恶地松开。
贺长龄识趣地拉着男人的肩膀,没让他头先着地。
剑落下时,砸到了许应的骨头,她的肩头一片血红。严重不严重不言自明。
许应记着此刻的画,手探到袖子里,使劲地把它往里塞了塞。
才放了人家鸽子,现在又要人家来救,许应轻声道:“对不起,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宋琢玉蹲在她面前,眉眼低垂,道:“废话这么多。”
接着,他托着许应没受伤的那支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凉薄的月光拢在身上,宋琢玉问道:“可还能走?”
许应拉紧他的袖子,轻轻点了点头。
“不是说要去山寺见我?”
“对不起呀。”
“这个原本是要给你的。”
“什么东西?”
许应的袖子里掉出一张纸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