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导絮絮叨叨地念了许久,不厌其烦地交代着所有注意事项,一副如临大敌、谨慎细致的模样,仿佛高三的班主任,在高考的前一天,事无巨细的演说,即将送学生上最终的“战场”。
被自己脑海中的画面逗乐,许今墨嘴角轻轻勾起了细微的弧度。
莫名其妙就突然成为了导演的“重点照顾对象”,这样的体验,对许今墨来说,还真是久违的新鲜感。
就像是,家里头一向最贴心、最让人放心的乖孩子,突然间变成了最让人放心不下、需要时刻盯着的熊孩子......
就还挺有趣的!
许今墨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景辰。
少年褪去了往日的桀骜与张扬,虚心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低头沉思,或是点头以示赞同。他一双好看桃花眼呈现出最无害的弧线,眼眸中装满了耀眼的小星星,显然对导演的讲戏过程充满了敬仰与崇拜。
他真是每次都能让人感到意外呢,认真工作的时候,倒是意外地乖巧啊~
许今墨微微恍神,不禁对景辰高看了几分,对他的演技也越发期待。
“都......都听明白了吗?”王导猛地喘了口气,不等围着的演员点头回应,拿起身旁的保温杯就是咕噜咕噜地一大口。
说了那么久,怪口干舌燥的。
抚慰了干涩的喉咙,王导冲着演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随后,他拿出了大喇叭,放声高呼道:“行了,行了,各部门就位,清场,我们准备开拍了!”
许今墨也跟着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任由工作人员将沉重的锁链铐在手腕、脚腕上,几乎吊起地绑在了十字架上。
“准备——开始!”
随着王导一声令下,许今墨将头垂下,瀑布般的发四尽数泄下,将面容遮掩。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许今墨浑身气场骤变,像变了个人似的。
此时此刻,出现在镜头前的那个身影,不再是“许今墨”,而是——
兰溪。
强大的感染力,让周围的人瞬间入了戏,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最中心的位置。
四周的杂音瞬间湮灭,整个世界静谧地仿佛只有景辰和“兰溪”两个人一般。
“兰溪”整个人摇摇欲坠地被吊在十字架上,她低垂着头,呼吸变得微弱,一动不动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机。
之前瞧上去一点也不起眼的衣服,此刻却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苍白而单薄的长裙上染着斑驳血迹,像绚烂的玫瑰一朵一朵地争先绽开,莫名的凄惨,让人心里一揪一揪地疼。
时间悄然流逝,镜头仿佛将不远处的景辰遗忘了一般,一动不动地捕捉着“兰溪”的举动,模样虽然狼狈至极,却依旧不改她清冷卓越的气场,身姿绰约,折不断的傲骨。
周遭越发地静谧,所有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几分,屏气凝神地期待着“兰溪”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一直低着头,被长发掩盖住了面部表情的许今墨,一边忍受着被绑住的不适感,一边忍不住在心底恶狠狠地将景辰给问候了一番......
等什么呢?接下来,是他的词啊!
合着这小子刚才表现出来的、所有的——认真和努力,都—是—假—的?
他的台词呢?他的审讯呢?他的戏呢?
这场戏的开始,本来就应该是由“萧锦明”主导的啊......
别傻不楞蹦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啊!
许今墨忍不住暴躁了起来,精分了一般,在面上维持着“兰溪”虚弱、屈辱的状态,心底却凶神恶煞地将景辰骂了个狗血淋头。
自己究竟在浪费心情期待什么?
发泄完之后,许今墨心情舒缓了不少。
既然景辰都双手将“镜头”和“戏份”送上了,不抢的话,多对不起他的、一、片、苦、心!
“咳、咳”,虚弱的声音从喉间溢出,带着些颤音,呼吸沉重却不稳,像是被火灼过一般的疼痛感,奄奄一息。
身体细微的颤动,引得兰溪身上的铁链“铛铛”作响,声音很小,大概是因为被绑着的人已经被疼得无力挣扎了,钝钝的响声落在了人心尖上,像堵了团棉花在胸口一样,一阵一阵,闷得难受。
兰溪缓缓抬起了头,动作很慢,肉眼可见的吃力,仿佛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牵动伤口,扯的生疼。
丝丝缕缕的长发滑动,落到了脸颊两旁,兰溪惨白如纸的面色终于显露了出来,她的情况很糟糕。
姣好的眼眸费力地睁开了些许缝隙,瞳色暗淡,虚弱、失了所有精神,像是随时要昏睡过去了一般。原本饱满的唇,褪去了全部血色,干瘪瘪的没有丁点色泽。灰尘附着在了她的脸上,整个人脏兮兮的,脸颊还染着点点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