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巧。
他早就知道她的高考志愿填了A大。
气氛莫名陷入沉默。
别栀子犹豫了一下,在脑海里过了一边措辞:“张挽程,我们……”
“我知道。”那年,这位一开始没喊出名字的第一名同学,是别栀子尚且见过最坦荡的人,“我知道你要拒绝我。”
陈清许说,别栀子长了一张很会拒绝别人的脸。
一点也没错。
她甚至不愿意等到他开口。
张挽程叹了一口气:“栀子同学,真遗憾,你可是我的初恋。”
“是你太圆满了,”别栀子跟他碰了个杯,笑道,“青春还是得留点遗憾,以后回忆起来才有话说。”
红的蓝的椅子往闪亮的灯牌外边一摆,那时候通南县的这条街,是被塑胶凳子和烧烤摊堆起来的,这边的餐桌上不可能出现什么高档的红酒果酒,清一色的淡黄打着泡的冰啤荡在一次性杯子里。
陈涉前面的啤酒一口都没动,他手上的石膏还没卸货。
“前边那姑娘挺漂亮啊,哎呦——四哥,那是不是咱闺女儿?”许立业喝得眼神都聚不上焦,晃头眯眼的瞧着。
“别他妈瞎叫,要闺女自己回家生。”
陈涉半天才慢悠悠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那桌就两个人,一看就是出来吃夜宵的年轻学生。
跟旁边那桌十来个男男女女混在一起喝大了唱歌跳舞的对比起来,显得格外岁月静好。
“在哪儿?”
陈涉亲眼盯着别栀子打开手机点了两下。
手机振动。
“同学聚会。”
陈涉嗤了一声。
同学聚会两个人单独聚?
“走吧,我送你回家。”张挽程主动付了钱。
这条街再往前走个几百米就到头了,没了大排档门上亮堂堂的五颜六色的灯牌,接触不良的路灯艰难的闪烁两下,显得黑夜更寂静了。
前面是一条狭窄的分叉口,四周陈旧的筒子楼围在了一起。
偶尔还能听到楼里传来的婴儿啼哭,伴随着粗嗓子的咳嗽声。
带着热浪的风吹了过来。
打火机按下的脆响回荡在巷口。
张挽程停下脚步,警惕的挡在了别栀子身前。
一簇微弱的火苗在前面不远处亮了起来,陈涉唇齿间淡淡的吐出一口白雾,先是轻飘飘的瞥了张挽程一样,最后视线定定的落在了别栀子身上:“过来。”
他们一行人,皮衣刺青,各个人高马大的,跟拦路抢劫的悍匪一个形象。
领头那个身上挂了点彩,看起来反而更危险了。
挺眼熟。
“拳馆的,你见过。”别栀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陈涉送我回家。”
后来很久,张挽程回想起高中的遗憾,甚至没能成功送一次自己的初恋回家,高高位居榜首。
他的精心策划无一例外的总是被一个叫陈涉的截胡。
“你们怎么在这?”别栀子小跑跟上陈涉,语气有些意外。
“聚会。”陈涉眯起眼,语气不明,“为这么个男人跟我扯谎?”
“……没扯谎,我真是同学聚会。”
陈涉淡淡的哦了一声:“尖子班就是不一样,人数少。”
别栀子反应过来,笑道:“陈涉你好小心眼啊,连高中生的醋都吃。”
“……”
“陈涉。”
“有屁放。”
“你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别栀子大概喝了点酒,过年的时候她抿一口啤的就敢拉着陈涉躺雪堆,由此看来这人的酒量估计是差到人神共愤。
陈涉宠辱不惊的嗤了一声:“你见过几个男的?”
“陈涉。”
“嗯。”
“我亲你了。”
陈涉还没表示,彭老三先忍不住了,硬生生的快步到两人中间:“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心事吗?要亲就亲,你问他干嘛?这骚包还能拒绝你不成?”
“……”别栀子看许立业一群人走在前面唱军歌,还以为后头已经没人了,不知道彭老三神出鬼没的从哪蹦出来了。
冷哼一声,彭老三顶着那撮细长的红毛,手背在后面跟上了许立业。
他俩东倒西歪的踢着正步,甚至不如别栀子军训的时候踢得好,平日还真看不出来是当了两年义务兵退役的。
“还亲吗?”陈涉好笑的盯着别栀子。
“不亲了,闭嘴。”
高大的身影压了下来,陈涉炙热的手掌抵住了她的后腰,那是个极具侵略感的动作。
别栀子身形顿住了,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个弧度。
下一秒,熏人的白烟扑在了她的脸上。
酒狠狠的醒了。
她被呛得狠狠咳了两声,再一抬眼,罪魁祸首已经咬着烟笑得前仰后翻的走到前面去了,少了一只胳膊行动丝毫没能影响他的恶劣。
“陈涉!”别栀子怒气冲冲的大喊一声,小跑上去就给了他一口,“你习惯太坏了。”
“行,改——”陈涉看着消了没两天的小臂上又印上了一个不留情的血牙印,“那你什么时候把咬人的臭毛病给改了?”
“等你做人的时候。”她冷笑。
“……”
那是通南县月亮最圆满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