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了。”陈涉咬着烟转身,虚虚的往几人身上扫过,“几位打拳还是消遣?”
“四哥,一点小矛盾,你不用管。”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气势非凡,后面还跟着脸色不太好的陈清许一行人。
显然事态发展到了他拦不住的地步。
别栀子一抬头,就跟为首的刀疤脸对上了视线。
一群人各有各的凶相,像是粗粝的沙狗长了两只浑浊的眼珠子,毫不在意的掉在脏兮兮的毛发前,赤裸裸的盯着猎物看。
她就算再蠢也该知道了。
这群人是给周端雅出头来的。
那时的通南县对于别栀子而言就像一把钝刀,是从一点一点的摩擦中切开皮肉的、那种缓慢而持续的痛感。
里面尽是她被磨平了白森森的齿尖的无奈。
“找她的?”陈涉随意的靠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休息室沙发上坐着的别栀子。
她像是被禁锢在围栏里四面楚歌的困兽。
单薄的身影就这样坐在门里的沙发上,一双泪还没干的眼睛定定又警惕的看着外面凶神恶煞的保镖。
她的本能让她的身体在不自觉的打着颤,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急促。
手指紧紧扣住沙发一脚。
薄薄的身形看上去那样脆弱,落到他们手里甚至根本不需要费多大劲儿。
“你放心,我们带着小姑娘去外面聊。”刀疤脸朝陈涉点点头,眼神里夹杂着三教九流里那股熟稔的暗示意味,“不会脏了你的场子。”
别栀子死死的捏住沙发的皮层,棕黑色油亮的沙发都被她的指甲刺穿了。
她浑然不觉,身体往休息室唯一的窗口边上倾靠。
别栀子乱成一团毛线的脑子头皮发麻的咬着牙想。
要是落到这群人手里还不如再跳一次二楼。
陈涉没开口。
但是周端雅认识他这么久,陈涉是个什么脾气她多少摸到了一点。
这人很怕麻烦,而且从不多管闲事。
“四哥,他只是帮我讨讨公道而已,他心里有数。”周端雅一边脸通红,一双漂亮的眼睛也水盈盈的通红,任谁看上去都觉得像是个楚楚可怜的受害者,“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管这件事了好吗?”
半天,陈涉用食指把烟头摁灭,一口白雾虚虚的吐了出来。
“小孩儿之间打打闹闹的,你也出手啊?”他的嗓子低低哑哑的,很轻,但听得清清楚楚,“挺掉价的。”
刀疤脸冷下脸来:“陈涉,什么意思?你非要管?”
陈涉轻嗤一声:“我也不想管,你要不要看看这个拳馆他娘的写得谁的名字?”
他身上穿了一件敞开的皮衣,里面黑色背心露出一片嶙峋的锁骨,像是一道割风刃。
看上去有几分清瘦,但刀疤脸见过这人打架的样子。
又狠又不要命。
“我说了,我把她带出去聊。”刀疤脸压着怒气道。
“我也说了。”陈涉吐出来两个字,“不行。”
“陈涉!”周端雅的脸色更差了,咬着牙怒道,“她跟你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她?”
“关你屁事。”陈涉靠在门框右边,朝着刀疤脸扬了扬下巴,神色淡淡的威胁,“我看谁今天敢踏进这个房间半步。”
喉结尖锐,下颚凌厉。
他骨架大,身上的肌肉精瘦线条又修长,眉眼压低,随意靠着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暴戾感。
窗外又是一阵机车引擎的轰鸣声,还夹杂着几道中气十足扯着嗓子的吼声。
大概是彭老三定完点带着人回来了。
“陈涉,老爷子很欣赏你,”刀疤脸冷哼道,“这点面子你也不肯卖?”
“帮我谢谢老爷子。”陈涉从耳后又摸了一根烟出来,放在鼻尖前面嗅了嗅,淡淡道,“我就是个本本分分的生意人,没什么面子可卖。”
刀疤脸嗤笑一声,不知道是笑的是“没面子可卖”,还是那句“本本分分的生意人”。
周端雅咬着牙不甘心的瞪着休息室,却被刀疤脸扯了两下肩膀。
至少在这片,他们跟陈涉起不来争执。
眼看几人准备忍辱负重的转身走人,陈涉又轻飘飘的喊住他们:“包厢里的那只死老鼠,谁的东西谁弄走。”
“那是她带来的!”周端雅忍无可忍的指着别栀子。
“哦。”陈涉的视线随意落在了她身上,冷冰冰的,“也是她弄死的吗?”
一直到堵在门口的那群黑压压的人走光了,别栀子这才恍若隔世的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抽出一点神来想。
幸好压住了,不然现在从二楼跳下去,岂不是又该跟刚撤出去的那群人撞上面了。
陈涉见她坐在发呆,啧了一声,走过来踹了两下沙发脚:“起来,你也滚。”
别栀子像是恐惧感都比别人慢半拍一样。
血色褪尽的脸一下子苍白起来,指尖也在抖。
她刚站起来,毫无知觉的腿一软,一瞬间就往前倒了下去。
好好的视线一瞬间倾斜了起来,别栀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要摔倒了,连忙闭上眼。
可惜狼狈的一场头磕地礼还是没做成。
她被一个手臂稳稳当当的拦腰捞了回去。
脸颊骤然磕上了一个坚硬又滚烫的胸膛,还是软红利群那股子说不上好闻的烟草味,一下子钻进了她的感官里。
别栀子愣神两秒,才慌忙的退后两步站稳。
“刚刚不是挺冲吗?”陈涉没好气的嗤笑一声,“这会儿一个屁放不出来?”
鉴于刚刚在这人手里死里逃生,别栀子完全忽视了他嘴里粗鲁的措辞。
她看着陈涉半天,才缓缓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