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执玉瞧见了她的动作,她适才望着商队的眼神分明充满渴望,但很快又压下了盼望,继续拿起几案上的书看了起来。
越显从小娇生惯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朝远离故土,连想骑骆驼的心思都得隐忍下来。
怪可怜的。
在他能力范围内的盼望,谢执玉还是愿意满足她的。
他目光又在她垂下的眼皮上徘徊了片刻。
“坐久了有些累,我想出去骑马。”谢执玉轻声问,“你要同去吗?”
她眼里顿时亮晶晶的:“好呀。”
“不过……”她在朦胧灯光下抬头看他,语气带了忐忑,“我从来没有骑过骆驼。”
“无妨,你与我骑一匹便是。”谢执玉凝视着她,目光比摇曳的烛火还要温柔。
云章找商队借了一匹骆驼,越岁宁用一块丝巾将整颗头都罩在里头,只露出一双水涔涔的眼眸,跟在谢执玉身后下了马车。
谢执玉上路都穿的轻便的窄袖锦袍,扶着骆鞍用力一蹬,便翻身坐上驼峰,他俯身向越岁宁伸出手,展颜一笑:“抓着我的手。”
越岁宁的眼睛轻轻眨了眨,将手递了上去,谢执玉用力收拢,用力一拽,他的手遒劲有力,她只需顺势踩着镫子便坐到了驼背上。
日光耀眼,远处沙丘起伏,这些沙丘形态各异,有的圆润如馒头,有的陡峭似刀锋,它们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构成了一幅令人叹为观止的画卷。
坐在马车里,只看得到窗口外的那点风景,只觉沙子粗粝,狂风讨厌。
骑在骆驼上,她筋骨舒展,长舒一口气,有种天地皆宽的自由之感。
“骆驼性子温和,比骑马好学。”谢执玉牵着缰绳,将她不远不近圈在怀中。
随着驼蹄摇晃,他不时靠近,那股令人心平气和的幽香便又在鼻尖萦绕。
他们每日同吃同住,不见她用什么香,就像从她身体里透出来的一样。
“到了燕京,我能学骑马吗?”越岁宁扶着驼鞍,小时候听薛楚安说他骑马的事,她便艳羡不已。一路走来,看到云章他们骑着马自由如风,心痒痒的。
“好啊。”谢执玉情不自禁地微笑,“不过学骑马很辛苦,会摔跤,腿也会磨破皮。”
“我不怕,总得试试才行。”越岁宁摇头说。
不知是谁突然开口,粗犷而又雄浑的嗓音唱起了歌,胡女们怀抱琵琶、胡琴,一面弹奏,一面朗声应和。
燕楚使臣团听到熟悉的小调,也纷纷哼响曲调。
欢快的乐声在沙海中回荡。
越岁宁受到他们的感染,身子跟着曲子的旋律轻轻摇晃。
她似是想到什么,扭过头正要问谢执玉,却不料他恰好俯身,温热的唇从她脸侧一扫而过。
虽裹了好几层面纱,可她似乎仍旧感受到了他唇瓣的温度,面纱之下的脸上顿时浮起热意。
英气的眼眸慌了一瞬,急忙扭过头。
谢执玉未曾在意,俯身越过她,在骆驼一侧鞍辔上取下一只手摇铃,递给她:“你玩儿这个。”
越岁宁接过手摇铃,手指轻轻摸索着皮质的摇铃圈,心口砰砰跳个不停。
“你方才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也会唱胡人的歌吗?”她轻轻晃了晃摇铃,清脆的声响流泻而出,恰到好处地掩饰住了她的心慌。
谢执玉道不会,“我自幼五音不全,就连弹琴也不大会,先生教了很久也没能教会。”
她嗓音倒是不错,刘嬷嬷她们都说她唱歌很好听,许多曲子她听别人哼唱两遍,便会唱了。之前宫里有个疯女人,她也不晓得是什么来历,经常跑到明霞宫的荒地里唱歌。她长得很漂亮,嗓音极好,唱的歌悠扬动人,许多调子越岁宁从来不曾听过。
越岁宁问刘嬷嬷疯女人的来历,没想到她也不知道。刘嬷嬷胆子小,怕激怒了疯女人,对越岁宁不测,暗中观察许久,见她轻易不打人,便任由她到荒地去唱歌,只不许越岁宁接近她。
越岁宁好奇过她的身份,问了好些人都说不晓得,她便猜想她应当是皇帝的某位妃子,进宫后被他给逼疯了。
他总是擅长将人逼疯,或是逼死。
越岁宁跟她学了很多好听的曲子,只可惜她现在的身份,不便唱给谢执玉听。
终究有一样胜过了他,越岁宁心情颇好,拿起手摇铃跟着胡人的乐曲晃动着。
“是吗?我音律倒是不错,还会吹叶儿曲。”越岁宁说,“到了有树的地方我吹给你听呀。”
语气俏皮。
她的发梢被风吹起,拂过他脸上,有些痒痒的。
他抬指拂开,又笑了起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