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在夜里响起。
夜幕低垂,星空如洗,月光如银,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仿佛给这片荒凉的戈壁披上了一层柔和的纱衣。湖面上的倒影随着水波轻轻摇曳,与天空中闪烁的星辰交相辉映,四周是连绵不绝的沙丘,在月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柔和的轮廓。
一阵夜风吹过,带动着沙粒轻轻起舞,发出细微而悠长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与神秘。
越岁宁裹紧身上的披风,走到谢执玉身边,问他:“你们刚才说了什么?这支商队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之前那队人马,便折返回来了。”谢执玉小声说。
他轻轻扯了扯唇:“看来你的死对头这次遇到大麻烦了。”
越岁宁惊诧:“嗯?”
谢执玉便将手中的包袱递给越岁宁,她急忙打开,里面躺着一支箭筒,筒里是几簇断箭。
谢执玉说:“这种箭簇是用南越国特有的黑铁所制而成,削铁如泥剪映非常。商队说他们遇到的队伍首领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而南越国三皇子独孤辰恰好有一双碧绿色眼睛。”
怕越岁宁听不懂,他拉着她走到一边沙地,摘取腰间佩剑在地上挥舞几下,一幅以云秦为中心的疆域图便跃然沙地上。
“这里是云秦,这是南越,这里是瀚海城。”谢执玉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放到各自的领域,接着解释:“北戎一直对云秦虎视眈眈,他要取云秦,必须得攻克瀚海城。但瀚海守将薛怀义,其勇猛之名远播四方,北戎近几年屡屡在他手中受挫。其北方的领州土地肥沃,物产丰饶,是他天然的粮仓后盾,令他没有作战的后顾之忧。”
他的剑尖指向另一颗石子:“而南越,作为云秦的附属国,苦于其苛政久矣,他们想摆脱云秦的桎梏,只能和北戎合作。”
越岁宁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南越国现在的皇室残酷无度,不是好的盟友。”
南越先皇有十八个儿子,其中六皇子和十一皇子最为优秀。可现在的南越皇帝在还是八皇子世子时,便假意投诚十皇子,暗中联络东陵国,先后铲除十一皇子和六皇子,最后背叛十皇子,助其父皇登上南越帝位。
夺嫡之位本就是腥风血雨,成王败寇怨不得谁,可八皇子登上帝位之后,不仅在朝中大肆排除异己,巩固自己的权势,还出兵攻伐助其登位的东陵国。
东陵小国原以为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不想一夜之间惨遭覆灭。南越对东陵皇室大肆屠杀,斩尽杀绝,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手段之残忍,令闻者心生骇然。
同为小国的燕楚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谢执玉深知跟独孤辰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旦云秦覆灭,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将箭尖对准燕楚,食其肉,饮其血。
故而燕楚拒绝了南越发起的邀约。
独孤辰,作为独孤宇的长子,在他还是世子时便像狂风一样奔走在列国之间,联合东陵助其夺得帝位,又为他领兵出征,灭东陵,收河东,南越领土在短短几年内扩张了一倍不止。
此次他带领亲卫冒充燕楚卫队穿越戈壁,行进的方向恰好是领州城所在。
“独孤辰这个时候去领州,一定是跟北戎达成协议,在北戎攻打瀚海城时出兵攻打领州。领州城破,瀚海城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艰难。”谢执玉的剑尖最终停在云秦边境一点:“薛怀义和薛楚安作为瀚海城守将,将会迎来一场硬仗。”
“不行。”越岁宁闭了闭眼睛,“我要给薛将军传信。”
“让他吃一吃苦头倒也无妨。”谢执玉漫不经心地说,他的剑在沙地中游走,“宁州有了充足的粮食过冬,可以很快支援领州。”
“薛将军提前准备可以少死很多人。”
“薛楚安不是你的死对头吗?他若战败,秦帝一定会重重责罚他,你也算大仇得报了。”谢执玉淡淡地说。
越岁宁抬手拂了拂鬓边的发丝,戈壁的风沙很大,吹得她发冠松松垮垮,形容不大工整,一双眼睛却清明而冷静:“大敌当前,国之危难,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谢兄,若你还记得当日允我之诺,还请答应帮我送信。”
谢执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寒风中,越岁宁娇弱的身躯轻轻颤抖,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似乎怕他不答应,手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好吗?”
谢执玉便想,越显不是个坏孩子,他上进,富有同情心,对他的臣民怀有真挚的关怀。
不似秦帝那般冷酷残暴。
对上她乞求的目光,谢执玉心中一软,抬手拍了拍她的头顶:“好,你回去写信,有鸿影在,它明日一早便能将信送去瀚海城,至少可以为薛怀义争取两天的时间。”
越岁宁重重松了口气,急忙起身回头营中,她坐在案前执笔良久,却久久未能落笔。
薛楚安认识她的字迹,要是看到她写的信,岂不是就知道她代替越显去燕楚了?
谢执玉吩咐云章好生安排遇上的丹兹商队,又亲自带人巡防了河畔两岸,确认没有异样才回营帐。一进门,见越岁宁拿着笔抠头,脑门上全是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