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岁宁所求不多,但他也不能什么都没有。从乞儿到天下兵马大元帅之子,这一路来他遭受了颇多非议,他不希望越岁宁嫁给他,跟他一起承受这些议论。
所以他想赶紧立功,等荣耀加身了,再风风光光地娶她。
成长的环境使然,她对男女之事还懵懂没有开化,他怕陡然提起亲事,令她害怕。
帝后答应不会将她许配他人,他可以慢慢开导她,点醒她。
来日方长。
“迂腐。”薛怀义说,“既然喜欢,就应果断一点,趁早提亲、议定,将人娶回来。她在宫中处境那般艰难,早日出宫对你们而言都是好事。”
薛楚安说:“正是因为她现在处境艰难,她为了逃出牢笼,多半不会拒绝这桩婚事。我希望她知道我爱重她,才会娶她,而不是可怜她,才娶她。我也希望她是因为爱重我,才嫁我,而不是将我当做求生浮木,才嫁我。”
薛怀义道:“那她若不心仪你呢?便任她在宫中受磋磨吗?”
薛楚安沉默了片刻,望了望天上的月亮:“不心仪我也没事,我不是有军功吗?我用军功去陛下那里换她的自由。她说她一直困在宫里,都不知道外面的天地什么样子。到时候就让她到处去走走,去看看。”
“傻气。”薛怀义嗤之以鼻。
薛楚安嘿然一笑,“傻也是跟父亲一脉相承的傻。”
世人常说,男子多薄情,喜新厌旧。父亲曾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不知怎的意外死了,他便为她终生不娶,不惧世俗流言,不畏他人议论。
数十年春秋,不改其衷。
“心仪之人如同美玉,世间难得,当爱之、护之,莫要踟蹰等待,等到美玉易主,独留空空悲切。”薛怀义道了一句,“别等了,有京中的来信,他们会送去你营帐的。今日你是头功,他们都在等你喝酒呢,快去吧。”
心思被戳破,薛楚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随即转身,朝篝火飞快地飞奔而去。
“我知道的,爹!等把阿其诺赶走,我就回京娶她。”
薛楚安冲着身后高声道了一句,一扭头,被几个部下逮住。
薛怀义望着薛楚安被部下压着灌酒嬉笑的身影。
他在风沙中独自立了许久,缓缓仰天,闭目,长长地呼吸了一口气,终于压下心中那澎湃的悲情,方才转身回营帐。
胸口的伤有些疼,他也未传唤军医,只自己解了衣裳,用药酒推拿了下痛处,就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袱,独自坐在案前,微微走神。
过了好一阵才解开包袱,取出里面的灵牌,望着空无一字的牌位,他道,“楚娘,孩子们都大了,你看得到吗?”
风在账外劲吹。
狼群嚎叫,夹杂在风声里。
将士歌舞甚欢,鼓点齐鸣。
世间万般声音,却再也听不到那女子应他一声。
薛怀义叹了口气,嘟囔道:“应该看得到吧。这么多年我都没能死在战场上,一定是你跟在身边保护我。”
醉意上涌,他意识有些混沌。
“你总救我做什么呢?早些死了,我便能早些去看你了。”
顿了顿,又觉不妥。
“我还不能死,孩子们还要我护着。”
“你等等我,等安儿立住了,我就去找你。”
“二十年,我已经二十年没有见过你了。”
*
越岁宁以为自己会睡不好,没想到第二天是被外面的吵闹声吵醒的。
她隐约听出来是谢嘉敏的声音。
谢执玉已经起了,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上袍子,披上暖和的斗篷走出去。
“出什么事了?”越岁宁问。
见越岁宁出来,谢嘉敏立马挥动手里的鞭子,人未到,鞭子已经先到了:“越显,你无耻至极。”
云章跨步上前,接住了她挥过来的鞭子,将她格挡开。
“你敢拦我?”谢嘉敏横了云章一眼。
“七公主请见谅,殿下吩咐,没有他的指令,任何人不得接近越太子。”云章正色道。
谢嘉敏气得双腮鼓起,活像气鼓鼓的河豚,她想越过云章去打越岁宁。偏技不如人,跳了半天连她的衣角都没摸到,她骂道:“越显,你要还是个男人,你就自己站出来。”
越岁宁有些懵。难道她这几天无意之间惹到了小公主?她忐忑不安地问:“公主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事冒犯了公主?”
谢嘉敏涨红着脸,咬着牙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我都知道,你别以为爬上我皇兄的床就万事大吉了,我跟你说,没门!”
越岁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