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护主,以前我独居惯了,它不知屋中有人,还以为是刺客才误伤了你。”谢执玉见她手背上沾了灰尘,便取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灰尘,嗓音温和如同春日山间溪流,“以后不会了。”
他手心很温暖,动作也很轻柔,一丝不苟的样子不像在给她擦灰,倒像是对待精美的瓷器,生怕一不小心就要碰碎。越岁宁轻咬住下唇,仓促地眨了几下眼睛,心底莫名有些发虚:“嗯。”
擦净她手上的灰尘,他才抬起头来,看向越岁宁道:“是不是我练拳吵醒你了?”
“没有。”越岁宁头摇得飞快,“我昨夜睡得早,所以醒得早。你什么时候起的?”
“我每日寅时起床练拳。”
“寅时?天都还没亮呢。”越岁宁讶异。
谢执玉笑笑:“太平时寅时起床,战时通宵达旦不睡也是常事,我都习惯了。”
怪不得燕楚短短二三十年间便能与云秦抗衡。云秦自先皇起,奢靡之气便蔚然成风,自皇帝到平民,人人贪图享乐,朝臣结党营私,为了私利蝇营狗苟,国政渐有日薄西山之势,早与燕楚自上而下的严谨勤勉不可同日而语。
便拿太子来说,越显只在国子监读了几天兵书,到军营转了几圈,徒有纸上谈兵的本事罢了。他日两国针锋相对,他又拿什么跟自幼在军中摸爬滚打的谢执玉博弈?
见她出神,谢执玉又问:“方才世子派人来说,今日得闲,想带我去宁州城中逛逛,越兄可要同去?”
越岁宁在宫里长大,只从薛楚安那里听说过宫外的世界。这一路走来,她都病得不像样子,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自然也想出去看看。
“我去!”她眉眼间顿时有了几分雀跃。
她男装俊美,眉眼生得好看,笑起来唇角有两个淡淡的梨涡,让她的笑看上去天真赤诚,看得谢执玉心情似乎跟着愉悦不少。
他笑着道:“好,你先去吃早膳,我等你。”
谢执玉交代完话,便先回房看书去了,没多时,一个侍卫便提着食盒到膳房来了。他比昨晚的那个侍卫看上去年纪要稍大些,为人也更稳重,他一面摆放吃食,一面说道:“殿下跟我们太子同住,侍女不好在跟前服侍,殿下若是有何吩咐,可随时唤我。”
“多谢,请问贵人如何称呼?”越岁宁看他生得高大中正,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行为也跟寻常侍者不同,单看这样的相貌气质,一点也不像侍从,倒像是威风赫赫的将军。
“殿下客气了,叫我云章便是。”
越岁宁环顾了圈四周,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家殿下身边为何都是男子?没有女使服侍吗?”
云章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稍愣了下,才不自在地轻咳了声,道:“殿下常年在军营之中,吃穿皆亲力亲为惯了,不习惯别人精细服侍。”
越岁宁瞠目结舌,她想起了越显那满宫的莺莺燕燕,谢执玉这太子当得委实有些……清汤寡水。
她应付哦了两声,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膳食。
许是怕她吃不惯燕楚饮食,准备的早膳大多都是云秦的日常食物。
云章看出了她的疑惑,给她盛了碗粥,解释道:“殿下说您身体尚未恢复,吃不好饭恢复得慢,所以给您备的大多是云秦食物。这两样糕点是燕楚常吃的早点,您可以先尝尝,慢慢适应。”
燕楚和云秦饮食习惯大相径庭,燕楚地处偏北,疆域多是草原,日常爱吃乳品,保暖驱寒又饱腹抵饿。云秦疆域辽阔得多,物产丰饶,饮食更加精细。越岁宁倒不挑吃喝,只不过身体不舒服,便挑剔了些。
昨日喝乳茶的窘迫再度浮上心头。
没有一开始便全部准备燕楚食物,可见也是知晓她吃不惯。越岁宁又觉得心中微暖,谢执玉身为燕楚太子,事务繁忙,却连这点细枝末节的小事都关切着。
越岁宁心下感激,朝隔院相望的卧房望了眼,谢执玉正坐在窗下看书,风吹起毡帘,露出他半张侧脸来,明晰英朗的轮廓格外精致。
恍如惊鸿一现,很快又隐于风吹落下的帘幔之后。
越岁宁不想让别人久等,很快用完了早膳。她的身体逐渐在恢复,胃口也变得好了起来,一碗清粥,几碟小菜,最后又拈了两块燕楚的点心。
吃饱喝足,越岁宁回到正屋,道:“谢兄,我好了。”
“走吧。”他起身,抖开披风,边走边系在身上。
昨夜风雪消停,今日晨光大好,恰是冬日暖阳,屋顶的积雪开始消融,水滴沿着屋檐滴滴答答坠落。风飒飒扑在身上,越岁宁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谢执玉侧目看了她一眼,她今日穿的身月白色滚镶金边云纹圆领长袍,外头罩了件同色狐裘披风,头戴金玉冠,唇红齿白,像极了话本里风度翩翩的小仙倌。
只不过风雪并不优待于她,小仙倌被吹得小脸绯红。
“等我一下。”
他叮嘱了声,便撇下越岁宁转身走回屋中。
越岁宁揉了揉鼻头,抄着手看他的背影,他身姿如玉,走在雕龙画栋间气质有加,目光在他身上,不知不觉就看了许久。
很快,他又从屋里走了出来,到她面前,递来个手炉:“天冷,越兄莫要着凉。”
“多谢。”越岁宁微愣了下,才回过神来,抬手接过暖手铜炉,慢慢抱在怀中,道:“谢兄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