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薇已一把将信夺过去,撕开,一目十行地将信中内容草草看完。
雪玲见她面色渐变凝重,也跟着揪起心弦,忙将信接过去看了眼,不由低叫出声:“圣上病重?宫禁自三殿下出事当日伊始戒备森严?王爷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灵薇蹙紧蛾眉,惴惴不安的解释道;“以往圣上只有在真的病危之时,才会下令加强宫中戒备,眼下,圣上还未立太子,如此做,极可能是先稳定前朝和后宫,以免各方势力趁乱夺权,而给他留出足够的准备,册立太子,以及临终托孤筛选辅佐太子的顾命大臣。”
“那岂不是大魏的天要变了?”
“也可以这么说。”沈灵薇说完话,忙走到桌案前,将信放在烛火上烧了。并在心里暗暗地想,最难打的一场仗终于要来了。
思及此,沈灵薇面色凝重地转身问雪玲:“殷文君被关押在何处?”
这些时日,雪玲拿着沈灵薇给她的金豆子,跟撒盐似的偷偷贿赂了不少宫婢,因此获悉了不少消息,“就在侍寝女官后院的柴房锁着。”
沈灵薇闻言换了套丫鬟的服饰,在夜色的掩护下,一路避开宫人朝那边去。
待到地方,雪玲忙给看守殷文君的宫婢每人塞把金豆子,让两人通融一下。
那两个宫婢见状见怪不怪,交代沈灵薇只有一炷香探望时间后,便避到一边去了。
沈灵薇定了定神,推开破旧的房门入内。
挨着墙角坐在枯草堆上的殷文君,手脚皆带着玄铁镣铐,她身上还是前几日穿的那身宫装,此刻,衣襟和衣摆皆有些脏污,她则身形一动不动,头朝后仰,怔怔地望着前方墙壁上巴掌大的窗子,白皙的脸庞上无悲无喜,仿似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像。
沈灵薇抬脚走过去,踏踩地上枯草发出的细微声响,令殷文君恍然回神,她转头,看到是她,脸上一瞬闪过阴狠之色,一字一顿道:“你利用我,陷害三殿下。”
沈灵薇见她明明自己已自身难保,可依旧心心念念司亦尘那个负心汉,没由来地想到自己上辈子的事。
那时候她也如殷文君这般被司亦尘外表蒙蔽。
每每司亦尘惹她生气后,回头拿甜言蜜语哄她,她便如飞蛾扑火般无条件地相信他,哪怕他做对不起她的事,她也觉得他一定有不能对外人言的苦衷。
可论起来,也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时,她父母皆在辽东,她独自一人在京中,祖母又是个爱挑剔的性子,故而,不管她什么,祖母都能挑出她一两处错处,还总打着慈爱的幌子,就连罚她也说是为了她好。
时日久了,她便变得不自信起来,做事也开始畏畏缩缩,再加上和谢璟议婚时惨遭奚落,名声尽毁,放眼京中无人敢娶的境况,两项相加,令她变得极度的自卑和敏.感。
而就在那个动荡的时期,是司亦尘主动无微不至地关怀她,也是他,不管她做好事还是坏事,都无条件地纵容她,渐渐地,她被他的“真心”打动,如抓救命稻草般,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懂她,爱她,怜惜她的人。
甚至觉得没有人比他更爱自己了。
故而,她可以容忍他的“一切”,包括他对她忽冷忽热的坏脾气,觉得那是他本性使然,并非他本意。
而今,她重生后和谢璟的点点滴滴,以及相互托付性命的信任,才令她幡然醒悟和知晓。
若真的爱一个人,满腔的汹涌爱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的,甚至哪怕他的一个眼神,就会令她患得患失。
反之,那个人若真的爱她,怎会明知她会难过?而依旧冷落她?和别的女子珠胎暗结?
思及此,沈灵薇忽有些可怜眼前同她一样境遇的殷文君,同样是被家人挑刺和否认,才急需被人肯定,抓到了司亦尘这根“救命稻草”做心理慰藉。
可她已经从司亦尘的假象中脱身,而她却依旧不肯正视自己本身的问题,依旧沉.沦在司亦尘给的虚假的真心里,不可自拔。
她挑唇反问:“是我有怎么样?不是我又能怎么样?”
殷文君恼羞成怒,“腾”的一声从地上站起身,双瞳状若喷火,扑过来就要抓花她的脸,“他那样爱你,你却屡屡背叛他,甚至还要置他于死地,他真的是瞎了眼,才看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
“你到底哪只眼看到他爱我的?”
殷文君听到她不屑的诘问,脚步顿住,只一刹那,脸上愤怒之色顿消,人悲怆一笑,摇摇晃晃起来仿若风中残烛,“对,我是没看到,但.......”
她似是再也不能自欺欺人,颓然跌坐在地,垂头捂着脸痛哭出声:“他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有他自己,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头顶传来沈灵薇冷漠声:“不,在他心里,他最爱的人依旧是你。”
接着,一块上好的雕蝴蝶戏水的玉佩,被扔到了她脚边。
“这块玉佩你还记得吗?是当日司亦尘想要求娶我时,送我的生辰礼,我当时十分喜欢,就问他这块玉佩可是在这世间只此一块?他说是,当时我听后心中万分欢喜,可转头便看到你身上也佩戴了和这块一模一样的玉佩,而你的那块玉佩,无论雕工和色泽,皆比我的好。”
殷文君倏然抬起沾满泪水的脸,仓皇的拿起脚边的玉佩,仔细地看上去。
“这些年,但凡司亦尘送我的东西,皆有你的一份。”
“你是说,你是说........”殷文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她,心头因她的话泛起的巨大喜悦导致双唇不断颤抖。
“是,他是爱过我不假。”沈灵薇微提口气,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但比起来,他更爱你,甚至在前些时日,你因他之故被迫代发出家之时,他还私下和我提过,他说放心不下你,让我接纳你,我也答应了他,待我嫁给他之后,便挑个吉日,让他迎你.......”
她话音未落,殷文君蓦地拔高音矢口否认:“不可能,他一心只想杀了你,怎会娶你过门?”
此话一出,空中霎时静默一瞬。
沈灵薇心下疾跳,垂于腿侧的双手克制不住地一下子揪紧衣裙,一个早已料到却一直不敢相信的真相被证实。
殷文君好像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