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秋儿愣了一下:“什么?”
“你们家,我是说程家,可有与人结过仇么?”颜瑛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哎哟,若说做生意的事,有几个眼红的也算结仇嘞,何况他把家业攒得这样。”王秋儿笑得不以为然,“颜小姐怎地这样问?”
颜瑛直觉程近约和程家并非因财结仇,毕竟他这个年纪,又自有家底,为银子来做这些事?不像。
况且王秋儿是内宅妇人,还是入了嫠节堂的节妇身份,程近约何必偏要这般在意她归不归程家?
他恐怕早就料到程家会出现刚才那番内宅不宁的场面。
颜瑛沉吟道:“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县里都说程大户早年得的那第一笔资财,是因帮了别人得的回报,先前娘子又说起他辛劳,便不禁想着,会否当年他帮人时不小心得罪了另一些人?不然娘子好好的在嫠节堂待了那么些年,如何这些时日偏不顺起来,今日回家又与自家人起冲突,怕不是有人下了魇咒。”
算算时间,程近约当年来南江县,应该差不多就是那前后。颜瑛多少记不清了,不免后悔自己没先多打听些再来。
她正暗自懊恼自己情急之下准备不足,却不想这话一出口,王秋儿却突地愣住了,旋即敷了粉的脸上更像白得没了血色。
颜瑛见她抬手抚上心口,旋问道:“你没事吧?”
王秋儿摇了摇头,也不看她,只说道:“哪有什么大事,不过是遇着肯感恩图报的富家老爷罢了。”又咳了两声,蹙起眉,“我身上药性本还没过,又怕是先前被那不敬尊长的淫丨妇气岔了气,这会子真是乏了,想躺一躺,就不好送小姐了。”
颜瑛看着她拉着被子躺下来,少顷,站起身,垂目说道:“我看这府里人际,似也不利你养神。或许,还是同程大户商量一下,若实在不想回嫠节堂,也另寻个清净处为好。”
王秋儿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缓慢又轻微到模糊地应了声“嗯”,之后便再无动静。
颜瑛看出她的敷衍,心知此时相劝无用,于是也不再多言,转身去了。
程家的四娘子还顶着木樨蒸的日头跪在台基下,头埋得低低的,露出半截几乎红透的脖颈,颜瑛只当没有看见,拉着正往那处张望的小燕加快脚步离开了程家。
“小姐,真看不出来,程大户这样的人,早些年竟然是肯见义勇为的。”小燕也已听说了有关程重午当年救人得金的事,又看过今日程府里这场纠纷落定,不禁撇嘴,“我还以为他只对溪望村的疫民和家里的丫鬟用狠手段嘞。”
是啊。颜瑛沉默地想,的确意外。
主仆俩刚踏进家门准备往后面去,迎面忽遇上了红芙领着个身着粉衣的丫鬟走来,颜瑛一眼便认出那粉衣丫鬟正是裴雪君房里的迎春。
乍然相遇之下,红芙好似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而迎春却已笑上眉梢,口中唤着“颜大小姐”,趋上前向颜瑛道了一礼。
“真是赶了巧,我正要回去,便遇见小姐了。”迎春笑着说道。
颜瑛看了眼随后跟上来,面色略有些不自然的红芙,问迎春:“是裴三小姐那里有事?”
“我家小姐一切安好。”迎春道,“不过差我来给小姐下帖,请你乡试结束之后往府里来吃茶,议一议八月半走月亮的事。”
颜瑛刚想应下,却又见对方面露遗憾地续道:“不过颜大奶奶已告知了我,小姐那两日有事要去邻县,如此便不好耽误了。”
三言两语说罢来意,迎春便道了辞。
气氛一时静极。
颜瑛看着红芙,半晌没有言语。
“……大小姐,”红芙赔着笑开了口,“大奶奶确是有打算要带你去给位娘子看诊。”
良久,颜瑛声音极轻地应道:“嗯。”然后迈步径直行去。
红芙站在原地,咬着唇皱了皱眉,把脚一跺,转身快步往李月芝那里去了。
不远处,郭琴儿摇着扇子,目中微微一笑,而后朝着颜瑛背影离开的方向,拐了个弯,自去了颜瑾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