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廷蕴愣了愣:“她为何要硬找茬子?”
“不知,也不必知。”颜瑛走到后面条桌前坐下,将翻开的医书拿在手里,语气更淡,“大门大户的事,与你我都没什么关系。”
颜瑾转眸向她看去,略一沉吟,开口说道:“姐姐,你明日开始义诊之前,还要先去给裴大太太看个平安诊吧?”
颜瑛目光微顿,抬眉看向她。
颜瑾正正与她对视,又轻声道:“她老人家对你,对我们家,还是很抬举的。”
“瑾姐说得有道理。”戚廷蕴也向着颜瑛说道,“二太太那边不知如何讨好,暂且先罢了,但大太太今日还是帮我们说了话的,你多少表表意思,只当礼尚往来,裴大太太知你尽心也好。”言罢,又招呼她,“你也再过来多吃几口吧,瞧你瘦的,风寒又才刚好,这几天且有得忙呢。”
颜瑛重新举起书,没有再说话。
***
裴二太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问身边的黄妈妈:“你瞧着我这里眼尾是不是又生了根纹?”
黄妈妈手里帮她卸着花钗,口中笑意安抚:“没有的事,太太是烛光里看岔了。”
正说着,裴雪君来了。
她向着裴二太太道了万福,说道:“娘,我听她们说,晚上的阿弥饭你没吃几口就让人收了,我就熬了些水菜粥,你尝一尝合不合口味吧。”
裴二太太没有理她。
裴雪君向黄妈妈对了个眼色,后者旋即笑道:“太太,三小姐记挂着你呢。”
裴二太太对镜抬手抹了戒指:“说不好嘞,只怕是棒槌接幡竿,我是配不上做人家母亲的。”
裴雪君跪了下来。
黄妈妈连忙来扶她。
裴雪君一时也不起,只望着裴二太太,说道:“娘,生养之恩,岂是他人能代替?只今日之事,还请你听我一二。”
裴二太太看了她半晌,末了,齿缝里吐出口气来,给黄妈妈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旋再扶了裴雪君起身,然后领着丫鬟退了出去。
“你倒是说说。”裴二太太靠在镜台前,看着她。
裴雪君端了水菜粥,走过去,双手放在她母亲面前,然后退开半步,说道:“娘,好端端的,你今日怎么一来就拿颜家姐妹与伯母闹不痛快呢?”
不等对方开口,她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明面上颜瑛是大伯母找来的药娘,可实际却是二哥亲自挑的她,你就不想想,二哥他一个做大事的人插手这些安排做什么?”
“你又知我没想?”裴二太太立马挑了眉毛,说道,“你二哥他不就是想帮你伯母揽权么?我和你爹心里明镜似地。你伯父常年不在南江,却瑕他原又是个有大前程的,一去京城这么几年影子都指望不上,你伯母自说她是书香之家出身,连个算盘都打不明白。你说这些庶务若不是我们这房帮着,这外头的事能打理得这么好么?”
“我就是弗领盆。”裴二太太咬了咬牙,“平日里我也没少捧着人家,她注船我都要在旁边递个蜜饯,可人家呢?到底骨子里瞧我商家出身不起,用人往前,不用人朝后。你二哥本事大,这我承认,可他不迟早还得离开南江么?他当了官,我们光没沾到几分,倒和着血肉陪衬人家赚名声。”
“什么闺中药娘不至影响内宅风气。”裴二太太冷笑一声,“当谁不知道那颜大姐是个什么亲娘生的么?她不影响风气就算不错了,还说得着别人。”
她一顿喋喋不休,情绪越发激动,裴雪君忙按住了她放在膝上的手。
“娘。”裴雪君说道,“你可不要犯糊涂,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姓裴的,爹和伯父是亲兄弟,伯母和二哥也素来照顾我跟兄弟们,账上那几个钱算什么?年年来年年去的东西罢了,爹在外面与那些官家人交际,便是二哥不在南江,你以为那里头就没有他的面子么?就凭大哥那一点秀才名头,还有他牵牵杂杂那些事情,戚家大姐这门亲可当真是这么容易结的?”
裴二太太蓦地一顿。
须臾,她握了裴雪君的手,问道:“你说,我们能不能和戚家再亲上加亲?”
裴雪君一愣,旋即面上薄红,蹙眉道:“娘,你又说些什么。”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裴二太太道,“这南江除了戚家,难道还有门第和家事都能配得上娶你的?我和你爹原也想过,趁着你二哥在南江休养,若这回你大哥和戚廷彦都能中举,就能让却瑕出面,把你和戚廷彦的事情定下来——不过我却听说戚家那老爷子不想让他宝贝孙儿连着下场。”
裴雪君听着,眉头蹙得更深了些:“你还想叫二哥出面?”
裴二太太滞了滞,抄勺喝了口粥,擦擦嘴角,才说:“我心里有数,你当我还真会去拆你伯母的台么?只不过咱们既也投了钱本,自没有让人家全把好处拿了的道理。”
“要是你和戚廷彦的事情能成,他与你大哥又能双双再中进士。”裴二太太抬眸,望着浸润在月光里的那扇明瓦窗,唇角弯了弯,“那我便就是有两个进士撑腰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