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这荒诞的念头前来,这会儿又被告知另有一份“执念”……
左腕又开始隐隐作痛,像被绳子从中勒断一样。
从提到幻境开始,崔惊厄和谢扶光不约而同闭了嘴,卢笑绒说着说着也沉默下来,火焰仿佛都冷了一个温度。
崔惊厄打了个哆嗦,张着哈欠觉遁:“我先睡了。年轻人就要多睡觉,年岁一大就容易老来愁,想睡也睡不着了。”
他退出话局,谢扶光索性也闭目打坐。
一夜无话。
翌日,第一缕光照在身上,谢扶光有所感应睁眼,意外与同样敏锐的崔惊厄四目相对。
有了昨晚的事,崔惊厄在她这儿信誉直降。
她看着他,第一个念头是:这对她撒谎的骗子反应竟快于大多数人,不知还藏着什么事没抖出来。
骗子伸了个懒腰,困意未尽,声音发闷,说话像隔着层罩子,但笑容依旧灿烂:“早啊大小姐!”
大小姐很记仇,别开视线没有理会。
卢笑绒睡得正香,听见他们的动静,耳朵先醒,动了几动,双眼才随后睁开。
“天亮了,去刨坟!”
单纯少女没烦恼,做起刨人坟的事,比盗墓贼积极。
三人在这片土地兜转大半圈,最终在一个不起眼的边缘位置找到了控制刀的“遗迹”。
地面孤零零仅剩一道刻痕,提醒这里曾有一座居心叵测的邪气坟包。
崔惊厄用力跺了下脚,龇着牙说:“嘶,这小破地还挺硬,怎么下去?一刀捅得穿么……那个,当我没说。”
他话音未落,就见谢大小姐又从她那只神奇的金丝布袋里取出一沓金灿灿的符咒。
谢扶光眯眼从中扯出一张:“火雷符,别说土地,金的都能给它炸开。”
崔惊厄:你有钱,你了不起。
“砰”“嘭”两声巨响,火雷符炸了个二重奏,像极了凡人界逢年过节燃放的二踢脚——效力放大几百倍那种。
火雷符效力虽大,影响范围却意外克制,只豁开一个井口大的黑洞,地底黑雾盘桓,入目阴森,瞧之不祥。
谢扶光试着投了道“日现暝昏”的符咒下去,却发现日现暝昏在地底无法用灵力点燃,顷刻已被黑雾撕扯粉碎。
黑雾守着通往控制刀的“门”,但这门他们必须得进,谢扶光扯下左手卢笑绒为她包扎的布条,灵力为并拢的两指开了刃,划在那道尚未愈合的伤口。
伤上加伤,鲜血登时汩汩涌出,比第一次更凶。
她伸手向地底,黑雾们果然纷涌而上,涌动间裂开一条通途。
瞧着黑雾贪婪的做派,谢扶光厌恶地蹙了下眉。
“跟紧!”朝两位跟班招呼一声,她嗑了两粒补血丹药,想也没想直接跃下洞口。
“哎——”
崔惊厄本想叫住谢扶光。
谁知道地底多深,又有没有危险。
她还真敢跳!
然而他很快发现,卢笑绒更敢。
她不但自己敢,还拉着他一起敢。
卢笑绒谨遵大小姐指令,一只秀脚轻抬,很温柔地,就将他踹了下去。
洞口不大,卢妹妹这脚踹得又及时,二人沿着谢扶光鲜血破开的那条轨迹跟得很紧。
地底确实极深,深到崔惊厄在坠落过程中完成了对卢笑绒的十八句控诉。
第十九句还没出口,黑暗中他听得下方一道落地轻响,应是谢扶光触了底。他面上吊儿郎当之色尽敛,灵敏地蜷缩身体到一个降低伤害的姿势,触地瞬间强大的惯性却倏地缓和下来,如被一团气流包裹阻隔。
落在最后的卢笑绒也顺利着地,谢扶光收起凝织成毯的灵气,冷冷乜崔惊厄一眼:“废什么话,让你跟紧,就有法子保你的命。”
崔惊厄意外一声没吭。
不狗腿的时候,他让人挺不习惯。
周围漆黑一片,火雷符炸出的洞口早已自行闭合,入目尽是不见五指的暗。
靠眼睛无法判断周围环境,四周又嗡鸣不止,扰乱听觉。谢扶光近乎感到危险正龟缩某处幽幽窥伺,预谋着伸出试探的触角。
她甩了甩左手,血液被吞噬的刺痛缓和不少,仅余伤口本身的疼,这里应当不是黑雾的存在范围。
三人立于原地半晌没有动静,谢扶光眉心又开始烦躁地跳动。
僵在这儿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就算抛个引子也得令局势动起来。
乐命骤然出鞘,试探地朝四周环行一圈,途中撞击左右岩壁发出锵锵两声冷鸣,正前方则没有声响,说明并无阻碍。
依据声音的位置,谢扶光判断这应当是条长甬道,宽度足够两人并行。
收刀归鞘,谢扶光正要往前走,两根手指却在后扯住她衣袖。
动作僵硬而缓慢,染着几分幽幽的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