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应当没有人能说出“九年义务教育”“文盲”这样的字词,除非存在另一个和她一样的穿书之人。
若真如此,那她有理由怀疑,给他取名百坔的这个人在故意玩一种叫做“谐音梗”的把戏。
无不无聊?
但,异地见老乡的这份心情总是分外激动的,说不定对方还有回到现实世界的办法。她在那个世界活得与孤儿无异,所以并不留恋,也没有多少想回去的欲望,可有没有是一回事,用不用却是另外一回事。
宋寻用最强硬的动作配上最温柔的语气:“小家伙乖,说说嘛,这话是谁教你的呀?”
圆滚滚小童死命挣扎:“不要叫我小家伙,我都已经快一百……”
岁了。
他蓦然停住,将最末两个字给咽了回去,主人叮嘱过不能向别人泄露身份,更不可随便与人攀谈,言多必失。
于是宋寻怎么问他都不吭声了。
“多半是那个奇怪的店主教他的,不如等店主回来直接问他。”晏安转而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知道那本没有名字的书在哪儿吗?”
“从前一直放在那个位置,大概这么厚。”他指了指方向,又耐心地比划给他看。
小童当然知道,他依旧不答,梗着脖子将嘴巴抿得紧紧的,生怕从牙齿缝里漏出几个字来,但那慌张虚瞟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晏安眼疾手快,从他睡觉的地方捞起那本书,喜道:“原来被你拿去当枕头了呀!”
上面还有他在睡梦中留下的未干透的口水。
“你还给我,师父说那不能看!”
“看了会倒大霉!”
“快还给我!”
“你这个讨厌的人!”
……
身高悬殊,他怎么蹦都是够不着抢不回的。
百坔幽怨泄气,干脆直接坐在地上,两手一摊开始“摆烂”:“看吧看吧,反正没多少好日子了,等魔神再临灭世,全部都得玩完,看了又能如何。”
——
澜州城阳光明媚,无垠岛上却开始细细密密飘着雨,风中裹着一股不好闻的海水腥味。
水玉食案上,美酒佳肴都已备好,端坐着的三人却无一动筷,气氛寒凉紧张到极致。
一袭黑衣的付月楼,面色冷峻,一眼也不愿看坐在对面的儿子。
付云中早就知道父子相见会是这般光景,意料之中,十年努力都未唤回的父爱,也不奢望他今日就回心转意了。
他慢慢学会了不强求,慢慢接受了父亲不会再爱他的事实,可真相,堂庭山的真相究竟如何,他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叶暄给他们每人斟了杯酒,试图打破眼前僵局:“这酒我取名‘忘忧’,你们尝尝味道如何?”
两人没反应,他又道:“忘忧酒忘忧解愁,你们好不容易相聚,就都别板着个脸了,父子之间哪有什么解不了的心结,说开就好了。小云儿,其实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爹他还是很挂念你的。月楼,你也是,都当爹的人了,跟个孩子计较什么。”
边说边夹菜,一如从前,夹在剑拔弩张的两人中间尽心扮演着他们矛盾的缓和剂。
叶暄说话,付月楼会听,但不多。
他终于缓缓抬起眸,却无丝毫温情,有的只是对这个儿子的审视与探究,似乎在诘问:好端端的回来做什么?
付云中与他目光相撞的那刻就明白他的意思:“真相——”
付月楼的脸色瞬变,额角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当年堂庭山发生的一切,关于我娘失踪的真相,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叶暄想拦但没拦住。
他平静地说完,每说一个字,付月楼的脸色就更冷一分:“你倒是执着,十年了,还没放弃寻找那个贱人!”
最后两个字眼被咬得极重,似乎在描述一个与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令人恶心的仇敌,而不是曾经恩爱非常、伉俪情深的妻子。
这一刻,他的阴鸷模样与付云中记忆里的判若两人。
“我不许你侮辱我娘!”
付云中攥着的拳头紧了又松,他迎上他嫌恶森然的目光,流露出鲜有的狠意:“我去过堂庭山脚下的镇子,找到了彼时你们下榻的客栈,那日当值的店小二亲耳听到你与我娘在房间里发生争吵,并且对她拔剑相向,为什么?”
叶暄心里一紧,还是没防住,他果然去查过。
好在处理得干净,没留下一丝破绽,从付云中的态度来看,除了查到他刻意设计的部分,其余的应该还一概不知。
他劝道:“小云儿,别问了,再问下去,你们的父子情分就要断了。”
“叶伯父,我也曾问过你,你说自己并未参与堂庭山剿妖一事,不曾亲临不知缘由,可我知道,你去过。”他对待叶暄,依然怀着敬意与尊重,但这份坚定寸步不让,“以前不说许是因我年纪尚小,如今我已经长大,无论何种真相都能承受,还请叶伯父坦白告知。”
叶暄面色为难,付月楼却突然笑了,戏谑嘲讽的笑,之前的游戏结束了,他要换个法子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