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震抬起手胡乱拂去眼下的泪珠,理了理笑容欣喜地迎上前去,可祁珩却穿过他的身体,与身后之人寒暄,举杯共饮。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爹,我是祁震,是孩儿,孩儿回来了!”
祁震惊愕转身,可不管他如何呼喊,都无人应他,也无人注意到他。
他站在人群中,人群看不见他。
他无法向爹娘诉说这么多年的思恋,不能再听一声至亲唤他,更重要的是,今晚后山石洞水牢中的封豕兽将会有异动,他也无法告知让他们提前防范。
难道当年的悲剧又要在他面前重演一遍吗?
他又要亲眼看着父母亲的离去无能为力吗?
不!不可以!他不允许!
祁震不管不顾地一路跌跌撞撞奔向水牢,他要做些什么,他应该做些什么的,即便他知道这不是真的,是假的是幻象又如何,那是他的至亲父母啊,怎么能够无动于衷?
可是入口处的结界挡住了他的去路,无论如何也破不开,少年心若死灰,执剑的双手被震得鲜血淋漓,往日高高扎起的马尾也早已凌乱不堪,再不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颓然地跌坐在地,绝望地想,他不属于这里,也无法改变结局。
过去是,现在亦是。
待到月上中天,一缕清泠月光照入洞门之时,一道声音在他耳边乍然响起:“你可以破开这个结界的,你的力量,你要释放你的力量,你不能压制,用你的力量打破结界,杀了封豕兽就可以救下所有人,包括你的父母。”
声音仿若在耳边响起,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忽远忽近回荡着,极尽诱惑,一句一句直击他的内心深处,将他搅得心烦意乱头疼欲裂:“力……力量?”
那道声音又响起,带着遮掩不住的笑意靠近,回应他:“没错,力量,你要用力量去拯救你的爹娘和那些无辜的人。”
“对,我要力量!”少年恍然点头,黯然的眸子亮了起来,近乎凶狠,“只有力量才能救我爹娘!杀了封豕兽,杀了它!”
“对,就是这样。”
那道无形的声音见自己阴谋得逞,渐渐显露形态,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在玄衣少年周围,操控着他,引诱着他一步一步挣开束缚,去释放压抑在心底的那股恨意和杀气。
终于,少年听信了它的话,缓缓站起身。
处于黑气中央的祁震全然不知自己已被这道古怪的声音控制,着了魔般,他忘记了所见所闻只是幻象,不记得父母亲早已离去的事实,更将师父的教导与嘱咐抛诸脑后,一心想要破除石洞结界诛杀妖兽,以为这样就能避免祁府灭门的惨状。
妄动杀念令他头疼不止,双目血红,可他停不下来,像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中的太合剑,不断去劈,去砍,去斩灭一切阻拦他的东西。
——
宋寻被困在白雾中,牢牢牵住墨辛的手,生怕一个不慎连她也突然消失不见,就像付师兄和祁师兄那样。
“蛇妖,你究竟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宋寻担心,这么久了会不会出什么事?
“缥缈境。”
蛇妖柔媚的声音传出,“他们在我设下的缥缈境里。”
缥缈境是蛇妖用窥尘镜制造出来的幻境,幻象直击人心,能够窥探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东西。
宋寻学艺不精,玄天学苑的书她没认真读过几本,并不知道缥缈境是何物,但她明白蛇妖来者不善,这恐怕是个大麻烦,甚至会有性命之危。
蛇妖一眼看出她的疑惑,继续道:“一旦陷入,或破除幻象浴火重生,或就此沉沦死在缥缈境里。不妨猜猜看,你们的两位好师兄能不能安然无恙地从缥缈境里走出来?”
宋寻面色凝重,牵着墨辛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同时也察觉到她的忧心与紧张。
“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置我们于死地?”宋寻质问,声音里带着愠怒,她握住御灵剑,头一回懊恼自己的不学无术,没有在玄天学苑好好学几招,此番际遇下,面对有着八百年道行的蛇妖,她必败无疑。
“你们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但我知道你们不会给我,便只能硬抢,又或者你可以求我,心甘情愿地把东西双手奉上,我一心软兴许就放过他们了。”
“你做梦!”
宋寻一道剑气朝蛇妖声音的方向打去,却是扑了空,白雾被击中消散复又围笼起来。
蛇妖从黎安村一路跟到此处,想要的东西,除了幽月冥碎片,还能是什么?
她和那周漳老妖道豺狼妖没什么两样,都觊觎碎片中的力量。
黎安村这一趟他们是去对了,只要碎片在一日,便会给村子带去一日的祸患,无穷无尽。
如今,祸患找上了他们。
可碎片由付师兄收着,蛇妖一定会对付师兄下手的,而他又是个宁死不屈的刚烈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折了自己也断然不会让蛇妖将碎片夺了去。
但她并不是蛇妖的对手,蛇妖也不欲接招同她动手,而是大笑着飘远:“别着急,你们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付师兄,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从缥缈境里出来啊!
宋寻心中焦急如焚,一双冷眸死死盯住蛇妖声音消失的地方,除此之外,她好像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