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你？”梁咏云嗤了一声，“你能斗得过他？痴人说笑！”

“我就这么不如他？我在宇宙大战里可把他打个半死！”

“吹呗，你能这么久才来审我，该不会是才‘康复’吧？！”

……于皓南低头翻了翻案卷，好像很忙的样子，脸上有些许不自在。

“这有什么值得你骄傲的！”梁孝铮冷冷出声，“你的那位殿下背后耍阴招，差点儿把咱们远征军第一总司令给暗害了，你还要给他唱赞歌？！”

“王宇行到最后连杀你的想法都没有了，不用现在趁他不在，还给他泼污水，”梁咏云道，“他不过是要你在空中下不来，那俩人也不是会对你下死手的人。”

“哦，你比我还相信我那左右前锋啊，”于皓南道，“我现在背后枪口还隐隐作痛。”

“你到底想问我什么，”梁咏云道，“我没什么可说的。”

“交换情报，”于皓南道，“你想知道王宇行在总统府里发生了什么，是吧？”

梁咏云没有血色的嘴唇翕动，看向李若希，又低下了头。

尽管王宇行已经死了，但那天的事情，他很想知道前因后果，王宇行是怎么死的。

“我想知道你们那里的……”

“我不知道他们的下落。”

“听我把话说完，”于皓南道，“我想知道杜芊芊和杜茜茜的关系，对你来说，王宇行的故事已经完了，对我来说，我很着急，也很迫切，我知道你看在若希的面子上，肯定还会帮我，我要知道我另一个儿子的下落。”

梁咏云果然抬眸看向他，又转脸看李若希：“另一个儿子，他不是已经……”

“不，这中间有不对的地方，”于皓南拿起杜茜茜的遗书，“她说她是为封腾冲报仇，这个说法不攻自破，所有杜芊芊的追随者，都说她们姐妹恨透了封腾冲。我猜想，杜茜茜其实也是王宇行的人，对吧？他跟这姐妹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救了她们，”梁咏云道，“王宇行天生怜惜女人。”

“怜惜女人，这对他来说有些割裂，恐怕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吧？”于皓南拿出55事变的纪实资料，递给他看，“你看看他这番‘正义’言辞，应该明白。”

梁咏云心急地拿了过去，连忙翻开，等看到王宇行和总统对峙，提到“祖母被辱”一事，不禁泪水潸然。

“怪不得……他听不了女人受侮辱的事，不管多大代价都会去救，”梁咏云咬了咬唇，瞪向于皓南，“原来是总统做下了……”

“你给我闭嘴！”梁孝铮怒道，“你往下看！真实情况是你伯父我的伯父艾兰上将临危受命，当年不得不跟总统联手演那么一场戏，你只相信王宇行，不相信伯父说的话吗？！”

梁咏云看了后面艾兰当场申辩的话，可怀疑的目光，仍旧在于皓南和梁孝铮脸上逡巡。

“相信我，”李若希握住了他冰凉的手，“真的是我义父做的。”

梁咏云的目光和他对上，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对待死侍极好，非常宽容，因为那些人大多都是凯文逊曾经豢养的死忠之后，是家养的奴才，王宇行从来没有杀过死侍，中间有叛逃的，他也无所谓，说‘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我后来说不跟着大部队走，他也尊重我……”

“你也是他的死侍，他家养的奴才？！”

“梁sir，你能不能情绪稳定一点儿，”于皓南忍不住道，“实在忍不住，请你出去。”

梁孝铮只好按住脾气，闭了嘴。

“不过，死侍能通过层层考核去到厄斯的人不多，一共才100来人，刚刚聚首的时候，王宇行还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梁咏云说到这里，神情落寞，“只是后来，西菻大败，他受了很大的打击，被方缇绑架了两个多月，锁在轮椅上，被冷啸炮轰后，又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方缇每天都对他耍流/氓……”

对面三人惊得下巴都要掉了，竟然还有这种事，方缇可真是狂野至极。

“是我把他救出去的，当时他和方缇感情破裂，已经完全没有和好的可能……”

“你把他给救出去了，你，你？！”

于皓南狠踢了梁孝铮一脚。

“等到出去后，他就开始摆烂了，每天浑浑噩噩，再也不提厄斯称王称霸的事，当然，他也什么都不剩了，36个兵器库全被抄，西菻核武也丢了，雇佣军伤亡惨重，只剩一小部分人东奔西跑，不成气候，后来，杜芊芊找到了我们，说她还有武器，不但有武器，还有雇佣军，王宇行这才支棱，断指明志，说要光复大业。只是，他后来又被方缇勾引，下了迷药，越来越没有事业心……”

“我真是服了，你还挺失望的？”梁孝铮气愤道。

“他对所有死侍都很好，从不安排行动任务，只是大家在一起吃喝玩乐，他养着我们所有人，我们都很喜欢他，爱戴他……”

梁孝铮开始翻白眼，胸膛剧烈起伏，怪不得伯父梁文君审过一次，就差点儿血压爆棚，他来审，要不就不欢而散，要不就中途大吵。

“别打岔，”于皓南道，“那些死侍我不关心，我也没从后面的案件里看到他们的动作，想来王宇行都把厄斯人送前面去死，对吧？”

“是，他回到水星后，就意图甩开杜芊芊，我们开会都避开她，发现杜芊芊无法管理，就直接杀掉了。杜芊芊以前是封腾冲送给他的陪侍，他把她救了又放了，帮她离开封腾冲的管控，后来，又因为她的哀求，在各个厄军首领那里救出了数以千万计的女人，这杜茜茜，就是其中一个，但她和其他女人不一样，因为她是杜芊芊的亲生妹妹。”

于皓南脸上立刻现出狂喜的神色，虽然只是倏忽而过，可李若希还是看到了。

他看向于皓南，于皓南在桌子下面，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杜茜茜未满14岁就因为漂亮被封腾冲送给了叶桑的儿子之一，斯帕克，王宇行把她救出来后，在天门山养了她三年，杜芊芊说她嫁人了，但后来……”

梁咏云很是歉疚地看着李若希：“我们回到水星后，才知道杜芊芊把杜茜茜安排到了你的身边，再后来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于皓南道，“你今天给我我最想听到的情报：杜茜茜和别的女人不同，她是杜芊芊的亲生妹妹！前面我们Aland很多人比照过她俩的样貌，有说像，有说不像，难以区分，但杜茜茜更天然一些，因为她年纪小，没有整过容。她再被派出来，杜芊芊一定给了她一个不小的任务。我猜你们能坐飞行器回来，这空中航道，就是杜茜茜从斯帕克那里拿的航空图，对吧？不然王宇行那么多‘流星’，早就跟我们水星鸢撞上了。”

“是，”梁咏云道，“这条线索就是她提供的。”

“杜茜茜在若希身边盘旋那么久，都没有杀掉我，这任务执行得稀碎，”于皓南道，“等她回到水星，跟着若希，发现我们俩有了孩子，我猜杜芊芊一定是更改了她的任务目标，让她杀我们的孩子，以报墨城杀子之仇。”

于皓南抽出案卷中的内容，几张照片，是小黑出事的地方。

“这个仓库距离你们后续扫荡出来的燃/烧/弹潜藏处，不过600米远，”于皓南道，“也就是说，这一群厄斯人劫持小黑，逃到这仓库时，附近就有大量燃/烧/弹，这跟你们警方的案卷记录，‘厄斯人被大队人马追杀，穷途末路，引弹自焚’，这是互相矛盾的。”

“这条情报来自于另案中的一个厄斯军人，”梁孝铮道，“本来仓库爆炸案是死无对证的，我们一点线索都没有，这个人说那是他的一群战友，被警方追杀后自焚造成的。”

“就是这条错误的证词，引着你们走上了弯路，”于皓南道，“他为了戴罪立功，听你们问仓库爆炸案，顺口就这么一说，实际上这群厄斯人在不到600米的地下就有这么多燃/烧/弹，怎么会‘穷途末路’？如果不是若希你后续反恐，挖出了这些军备，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它的谜底。”

李若希思忖道：“那么说，带着小黑逃跑的那群厄斯人，一种可能，是他们来不及挖出那些炸弹进行反攻，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根本不知道那里有炸弹！可他们却死于燃/烧/弹，这说明，杀死他们的人，不是他们自己，而是知道哪里藏了燃/烧/弹，跟杜芊芊有着深厚关系的……”

那个结果呼之欲出，他因为推测到这里，嘴唇哆嗦，眼眶颤动，几乎不敢相信。

“是杜茜茜！”于皓南、梁咏云和梁孝铮不约而同道。

杜茜茜杀死了那群带着小黑的厄斯人，那到底有没有“带着小黑”，就有待考证了。

“可茜茜是自杀死的，”李若希急迫地看向于皓南，“她如果杀死了他们，救下了小黑，那她为什么要自杀？！小黑又在哪儿？！”

“因为她没法跟她姐姐交差，”于皓南道，“那群人中一定还有极端要向你我进行报复的人，他们和杜茜茜发生过博弈与争吵，这部分内容……梁孝铮，你马上把孙舜香找来。”

“是！”梁孝铮立刻起身出去。

“还有那个小兵，庄雅思，他是最早查这个案子的人，他说过，杜茜茜对孩子特别好，他甚至错以为杜茜茜是双胞胎的亲生母亲！”

“我来找他！”李若希掏出了手机，可未等拨号，看向了于皓南，“他查过这个案子？”

“抱歉，若希，我刚回来就觉得你不对了，他又跟过你打过两次内战，所以我让他调查过你。”

李若希瞟了他一眼，低头给庄雅思继续发信息。

“小黑还活着，他没有死！”梁咏云脸上现出了久违的喜色，因为这件事，他在内心里一直深深地懊悔，没有看出杜芊芊是什么人，没能让李若希避开这场大难。

“我儿子有贵人相助，一定没事，这个贵人，八成就是杜茜茜。”于皓南成竹在胸，已经十分坦然。

他单手搂着李若希的后背，一下下捋着他单薄的脊梁，看向梁咏云，哼笑一声：“你也不用为王宇行伤心了，赶快交待！他也有贵人相助，根本没死成。”

这句话一出口，梁咏云表情顿住，李若希也转过头，愕然地看向了他。

他终于知道了。

“此话当真？！”梁咏云浑身僵住了，眼睛发亮，“你有证据？！”

“我不用证据，”于皓南转过头，看了一眼李若希，“看脸就知道了。”

如果跟李若希十年夫妻还看不穿他的谎言，那他这总司令也趁早别干了！

李若希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方匀跟他说过，于皓南只要醒来，迟早会知道真相。他还着急地问，那怎么才能让他不知道，他知道了，会不会继续追杀。

“不会。他和他爸、他爷爷，都不惜弹劾总统为救下方缇，这件事他不会再深究。”

果然，于皓南没有往下细问李若希，王宇行的最后一站是太平间，爷爷方匀给签的化验单，他相信就在这里，方匀跟王宇行进行了某种“交易”，王宇行交出了一切，现在一定是带着方缇遁走了，根本不可能在水星。

又一次“光腚”的王宇行，活着跟死了，对他来说没有多大区别，就像西菻大战后，失去所有兵器库的王宇行，于皓南都没有费劲去找，不像孙舜香那么狂热地去追查王宇行究竟是死是活。

“可为什么还是放过了王宇行，难道，世上真的没有忘情水之类的药？”

这一点，他和王宇行竟想到一块儿去了，他早就问过方匀和方倾，到底能不能删掉方缇脑海中的这一段关于王宇行的孽缘。

可人生吊诡的是，会删除记忆的人，就像这会称量骨头、验证尸体身份的人，整个水星，也只有方缇有这个超高的医术，他医者不自医，不给自己灌忘情水，谁都没招。

于皓南只是反复摸着下巴，琢磨不透：“我爷爷是最护犊子的人了，凡事以总统的利益为先，总统的立场，是必须杀。王宇行虽然交代了，可我爷爷，怎么就放过了？”

李若希看着他，这是于皓南万万想不到的，因为还有一个小犊子——方帅，出现在人世间。

这孩子耍宝卖艺整花活儿，表演得一张小脸都红了、出汗了，方匀大手盘着孩子的头，看得心里喜欢。

“你们滚，把这小崽留下。”

王宇行立刻上前，一把将帅帅抱在怀里，向后退去。

“你敢不给？！”方匀厉声问道，他可有的是耗子药可以投喂。

……王宇行只好开始拼命吐钱。

这一吐，竟吐出了整整120万亿，给曾经的首富之子李若希都惊呆了。核武密码外加凯文逊曾经藏匿的巨大钱财，王宇行穷的只剩老婆孩子，这才侥幸逃生。

一周后，他们收到了一封来自外太空的回信。

尊敬的方总：

将送检的尸骨与已知的水星人、厄斯人骨骼标准样本进行对比，通过比较骨骼的股骨、肋骨、颅骨进行精确测量，包括骨长、骨宽、骨厚、骨骼的重量，从骨骼中提取 DNA 样本，通过分析 Y-indel 和 DYS391 等基因座，确定骨骼的性别和种族。

综上所述：送检尸骨共18具，分别为17个成年人（男性，年龄在21-25岁之间），1个小孩（男性，年龄在5-7岁之间）。

送检尸骨均为厄斯人骨，确定为厄斯人，不是水星人。

化验师：方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