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落了地,不但所有在场媒体,狂按闪光灯的手都停了下来,就是在场各位将军、参议院议员、军政体系与法政体系相关人等,以及王宇行的养父、义父、姑父,都通通转头,一齐看向了方倾!
自玛格列特公主任首席大法官时,就亲自审判了一桩令水星民众群情激愤、舆论沸腾的案件。
案件过程,是一年仅5岁的孩子名叫余欢,生在偏僻乡村,亲眼看着村中恶霸是如何杀他父亲、淫/他母亲,在他长成18岁后归来,与结交的朋友义士,组成正义联盟,一夜怒杀七人,将那些乡村恶霸全部宰杀,以报杀父辱母之仇!
事后,他们一齐投案自首,等候发落。
此“杀父辱母”案,一经报道,舆论哗然。民众纷纷走上街头,为余欢摇旗呐喊,恳求法院遵从人情伦理,法外开恩!
玛格列特公主当时审理此案,留下一段经典判词:“复仇,源于人心之恶,在此案中,却是人性光辉闪耀之处。此子自幼目睹双亲惨死,心中仇恨难平,待成年后,联合友人,诛杀恶霸,此乃孝义之举。虽法不容情,杀人者,必受国法制裁。但,舐犊情深,法亦需兼顾人情,此子为报父与母之仇,挺身而出,其行为虽违法度,却符合天理人情,浩然正义!本庭宣判,此子及其友人,虽有杀人之罪,却属情有可原,故无罪释放,以示宽宥!”
此案事后成为水星法典中一道经典案例,延用至今。事后即便王室被推翻,玛格列特公主下台,首席大法官几经易手,不同的人手执法杖、遵从法典,做了法官,但类似案件无一例外,都遵从了玛格列特公主这段判词,宣判“正义复仇之师”,无罪释放!
“我的祖母大人,玛格列特公主,当年写下这段判词时,是怎么都想不到,她的孙子,我,会遵从她的意志,为她报此血仇……”
王宇行指着方倾,尽管已经为了今天等待多年,筹谋良久,可在说到祖母被辱这件事时,他的手指仍旧因为愤怒而忍不住发抖,流下了一串串晶莹的泪。
这是他父亲凯文逊和他,隐藏在心底深处,最痛、最不愿想起、最不能对外人道的侮辱,玛格列特公主,即使血缘上不是凯文逊的母亲,却也是他的长姐,对他关怀备至,亲手抚养他长大,长姐如母!
最后一次见面,凯文逊仍旧叫她母亲,王宇行仍然叫她奶奶!
“你胡说八道,方倾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于浩海毫不迟疑,立刻反驳,“玛格列特公主当时身陷制作核武器的案件当中,已经第一时间被检察长与总警司一齐拿下,押解待审,什么找人强/暴,你完全是血口喷人!”
他说完转头看向方倾,可方倾却一言不发。这一反应,令他当场愣在原地。
“不看到证据,你们怎么会认?!”王宇行接过手下递给他的文件,一页页扔到方倾与于浩海身前,那是康珠作为凯文逊秘书时,写下的“工作日志”,记录了凯文逊最后的日子里,发生在他身边的每一件事!
“青羚伙同方倾,劫持大公主玛格列特在驻地,与殿下远程视频,视频中,玛格列特公主端坐椅子上,一蒙面男子,接受青羚与方倾授意,对公主施行亲吻、猥亵、强/暴之事,意欲刺痛殿下,逼其退位,无法于文煜岛上自立为王。殿下未等与对方交涉,对方挂断视频,殿下握拳,以头撞墙,捶胸顿足,恸哭几夜不止。”
这也是康珠离世后,留存的“工作日记”中,最不忍心给王宇行看的一页真实历史记录,王宇行也是在收敛他的遗物时,才看到这特意被康珠隐藏,留待王宇行再长大几岁,才告知他的历史事件。
“方倾,于浩海,你们不是人,”王宇行指着他们,声泪俱下,“不管如今的制度是多么先进高明,王室作为时代旧物,活该被历史的车轮碾碎成土,这些,我都不介意!可我的家人,是我的至亲,也是你们曾经效忠的君王与好友,你们不该辱我祖母,害我生父,给我投毒……你们明明有更好的方法,更柔和的方式,保全我的父母家人,平和地进行制度过渡。可是,你们让我做了孤儿……最先看清楚你们丑恶嘴脸的人,不是在座的聪明人,却是我的养父索明月,也是他最先与你们割袍断义,不再做你们的知己!”
方倾低头看着康珠亲笔写下的那几行字,回首往事,不禁面露凄然之色。
“孩子,你可知道当年的强/奸犯是谁吗?!”
艾兰忽然走出人群,高声问道。
“是我!”他敲着自己的胸膛,大声说道,“正是我扮演了那个‘强/奸犯’!你父亲当时大权在握,望空塔上4000枚原子弹,虎视眈眈!我们为了叫停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王宇行疑惑地转头看向他。
“这件事艾检察长和梁警司都知道,我是罪犯!当时和总统与国父一起做下这种事,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才出的下下策,我绝不是有意辱你祖母,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啊,这件事,这件事……”艾兰一拍大腿,“塞西莉知道实情!”
白玉林得总统指示,立刻回到厅内,将塞西莉押了出来。
塞西莉早已哭得双眼通红,她的身边,索明月搀扶着她,冷冷地环视众人,轻蔑地望向方倾。
“塞西莉,你快告诉你大侄子,这件事它是假的啊!”艾兰急忙催促道。
“我不知道!”塞西莉大声说道。
“啊?!”艾兰愣住了。
艾登和梁文君在后方彼此对视,心下了然。
塞西莉公主曾经多少次给她的哥哥凯文逊拆台,而今天,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绝不会拆她亲侄子的台!
“不是,塞西莉,这件事发生后给你姑姑吓得不轻,你来质问我哥和我老公,我是亲自给你道过歉的啊!”艾兰急得抓耳挠腮。
“道歉没有用,因为当时我哥不知道,孩子也不知道!”塞西莉看向王宇行,目光中充满怜惜、愧疚与疼爱,“孩子,你做得好,你很孝顺,你是我们家的好孩子,姑姑没有白喜欢你,奶奶也没有白疼你,你是我们家族的荣耀!”
索明月看向方倾,冷嗤一声:“方倾,你给个痛快话吧,今天你把我们都拴成一串儿,是要煎烤烹炸,还是下猛药,我们都随你!王宇行,你最后听我一次,向后转,齐步走!远离水星,不要受任何威胁,今天,就是我们被挨个儿放血,你也必须活着!”
王宇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哼声道:“爸,您放心,今天是他死我们活!”
他举起手臂,示意手下,后面开出一条道来,连续押进来了两个重量级人物,一个是青羚,另一个却是章楠!
方倾当即脸色一变,这二人都在医院照顾得了鼠疫的孙舜香,怎么会被他绑住了?!
“塞西莉,你个死丫头!”青羚双臂被扣在身后,看到塞西莉便破口大骂,“当年的事你清清楚楚,你伙同你侄子在这给总统泼污……”
押解他的死侍高抬手臂,啪的一声脆响,狠狠地甩了青羚一个大巴掌!
“王宇行!”方倾与于浩海齐声怒喝。
“原来打在你爹身上,你也会痛啊?”王宇行狞声道,“这老东西快八十了,今天就在这现场,我不怕找人给你上演一出活/春/宫,让你感受感受先人被侮辱的滋味!”
随即数十人将青羚与章楠团团围住,章楠刚出声道:“王宇行,你自作孽,不可活……”
就被啪啪甩了几个大巴掌!
“这怎么能少了你最在乎的观众,”方倾抬手道,“给我把方缇押上来!”
“是!”
不出片刻,李若希押着被五花大绑、带着手铐脚铐的方缇,走出层层关卡,被送到王宇行面前。
方倾一抬腿,从后面狠踹他的膝窝,方缇猝不及防,当即跪在地上!
王宇行满脸痛色,立刻向前伸手,想要把他扶起来,可半道,双手却怯怯地缩了回去。
“王宇行,你来干什么?”方缇泪眼朦胧,无比凄然地看着他。
他已经在里面听到了王宇行所有的控诉,他的复仇之心,他的师出有名,他的“正义之举”,他为了自己的前途和生命,再一次与自己划清了界限!
这一刻,他信他、爱他,他的心,一直和王宇行的心连在一起。
“他要给你看活/春/宫。”方倾冷冷地在一边出声。
方缇非常迷茫地看向他爹。
“……我不认识你!”王宇行吸了吸鼻子,强定心神,眼尾不住地发红,“方上将,你回头是岸吧!”
“我还以为你是来接我回家的,”方缇努了努嘴巴,“你又不要我了吗?”
注定漂泊在宇宙中的流星,只是一颗悲伤的逃兵,怎么能够实现曾经许下的愿。
“不要!”王宇行坚决道,“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单恋我一枝花!不要捣乱,我这……我在这复仇呢!”
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不敢看向方缇的眼睛,却是跟李若希深深对视一眼。
今天不管他本人是不是殒命在此,李若希答应过他,都要不惜一切代价,救方缇出去!
“方倾,你怎么说?!”王宇行厉声问道,“你给我就地伏法,滚下台来,我就饶你不死!”
“我执政三十余年,受过谁的威胁?!”方倾冷傲道,“今天我在众人面前清理门户,只要方缇一死,我不信你不心神俱灭!”
说完,他接过了白玉林递给他的枪,于浩海当即要夺,他嗖的一下——转头第一个射杀的,就是他的丈夫!
于浩海低头看着胸前冷箭,橘色液体蔓延,不禁出声道:“方倾,你……”
未等说完,当即倒在台下!
“方倾杀人了!”
索明月最先动作,手上抓起腰间没被安检拿走的飞刀,立刻甩手,飞向方倾手腕!
千钧一发之际,艾兰飞身而去,横刀拦截,一把握住钢刀,同时拉响手中橘炮,轰隆一声巨响……
橘雾漫天!
“操,我就知道有这招!”丁一劭在屋里急忙跳脚,“赶快拉上窗帘关好门窗!”
却看李茉莉忽然嘴里咬着一颗橘炮末端,轰隆一声巨响……!
“啧,我的夫人啊!”丁一劭一声哀叹,还是软软地倒在了夫人的脚下。
现场一片混乱,人们纷纷寻找掩护,以免被橘雾所伤。艾兰紧握钢刀,眼神坚定,他与李茉莉双双站在方倾身前,深知这一战关乎生死,不容有失。
索明月见状,趁机再次向方倾发动攻击,这回手上没有飞刀,没有任何武器,只是他赤手空拳,也向方倾面前打去!
“明月!”艾兰与李茉莉连忙隔档,只是索明月功夫了得,身为海盗大王,多年来练武不懈,这二人一齐拦他,竟拦不下来!
“明月,你要为了大义!”
“我没有大义!他害死了王俊,连王星星都不放过,今天我绝不会放过他!”索明月横掌如刀,如电闪雷鸣,直取方倾要害。
方倾眼疾手快,接过白玉林给的一枚倾炮,砰的一声,向地上猛的一摔!
只片刻间,不但索明月中了倾炮毒雾,倒在地上,就是艾兰与李茉莉一时不察,吸入了倾炮,也横七竖八,倒在方倾面前。
硝烟弥散开来,重浓度倾炮人鬼通杀,方倾扔出这加强版倾炮,整个总统府邸包括王宇行带来的死侍,戴着面罩都抵挡不住他的“恶毒”,通通倒下。
李若希趁机拉着方缇向安全地带撤离,可没跑几步,他也因为体力不支,憋不住气,昏迷在地上。
万籁俱寂。
方倾手里转着另一只硕大的倾炮,看向前方战场。
这经过他多年苦心孤诣、研制打磨的“超强plus版倾炮”,已经没有任何面罩能够抵挡,就连那嚣张的王宇行,也已经倒下了。
要说制毒、用毒,方倾只觉得自己世上难遇敌手……
他忽然眼前一顿,发现前面地上还剩了一个人。
是小葡萄方缇,孤身站在原地。
李若希倒下的前一刻,拿出短刀,刷刷两声,将束缚他的麻绳与镣铐,全部卸下!
“……你个小崽子!”
“这么多年,你就会整一个倾炮啊?”方缇歪着头问道。
方倾恨恨地往他身前追去,双手抬起,像是要掐死他,方缇连忙往一边猛跑,只是这一变换地形,方倾成功把他骗到一边,一个急蹿,蹿到前方,一把抓住了地上王宇行的头发,拎起了他的头!
方缇见状,心乱如麻,连忙往地上看,一把抓住了于浩海的头!
方倾把枪口抵在王宇行的太阳穴上。
方缇捡走了艾兰腰上的枪,把枪口抵在于浩海的太阳穴上。
“好你个白眼狼,今天你要弑父了?!”
“我反正被骂白眼狼多少年了,还不如真就坐实了!”
“你爸老了,没啥用处,也没年轻时帅了,”方倾道,“你要杀就杀吧,我正好换个新老公。”
方缇咬了咬嘴唇,瞪圆了眼睛,胆怯地看着他的枪口。
姜还是老的辣,如今20来岁的方缇,怎么跟方倾斗。
“你为什么非要杀了他不可,他今天说的也没完全错,是你,侮辱他的祖母,杀害他的双亲,你为什么就认为你是对的,除了你是总统以外,你还做对了什么?!”
“可惜我是总统,这个刨除不掉,别说为了人民,就是为了自己,我也必须这样心狠手辣。”
“我求求你,”方缇丢下了枪,开始双手抱拳,向他不停作揖,“你不要杀他好吗?我保证……拿下他巴尔干核武送给你,我保证以后带他离开水星,再也不回来了……”
“你保证不了,”方倾缓缓道,“我上过当,受过骗,再也不信他了。他叛不叛国,做了什么,那并不重要,有人跟随他,他还有武器,他有复辟的能力,他就必须死。”
“爸爸!”方缇见他枪口向下,就要叩动扳机,立刻问道,“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二哥去哪儿了?!”
方倾闻言一顿,别说他问了,就是宴会从开始到中途,不断有人询问,甚至连于浩海都问了好几遍。
今天是五月五号,王妃的诞辰,方缇受死的日子。
于皓南去哪了?!
“在他的手上,”方缇指着王宇行,“你还要不要你的小黑崽了?!”
门厅里白玉林急忙来报:
“总统大人!巴尔干范承毅、高山被擒,核武器落入他人之手,就要发射!”
“星海广场雕像被炸,数万民众被燃/烧/弹威胁!”
“厄斯Aland部下彭羽琼来报,于总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正在厄斯抢救!”
方倾傻眼了,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枪,都握不住了。
“我来,我来……”方缇趁机从他手中夺走王宇行的头,像拖着一条颓废死狗似的,用力将他拖至离方倾很远的地方。
“爸爸,我来搞定,”方缇坐在地上,向他行军礼,郑重保证,“如果我制不服他,他死,我死!”
说完,他掏出兜里一小瓶葡萄汁,向李若希泼洒。
李若希嘴唇翕动,睁开了眼睛。
“我们走吧!”
“嗯!”李若希点头,和方缇一起,搀扶着王宇行往外走。
砰的一声枪响,震人心魄,瞄准了心脏的背后,打在了王宇行的背上!
“爸爸!”方缇猛然一惊,回首震怒地向他望去。
“我不会给你试错的机会,”方倾放下了枪,“我不会再犯错了。”
王宇行的背后,鲜血如注。
“王宇行!”方缇紧紧地抱住了他,忍不住嚎啕大哭。
“若希。”方倾惨白的脸,褪得没有一丝血色,早已经筋疲力尽,开完这致命的一枪,他颓废地坐在地上,向他虚弱地摆了摆手。
李若希双眸垂泪,明白了他的意思,向他点了点头。